1 不行,必须去一趟幸福里小区,找张三喜。 当初,张三喜找我借钱的时候,我就不愿借给他。之所以不愿借给他,一是他借的数额超出我的预料,我怀疑他是否有偿还能力;二是我早已不在三道河村当驻村书记了,没有再帮扶他的义务。可是,我实在挡不住他的黏糊劲儿。他说,一家子书记,只借六十天,六十天一到,一定还你! 张三喜一脸真诚地站在我面前,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我说,张叔,进我办公室。
一 这事起因于一场风雨。 “九仙,你们家的龙眼树被台风刮断了。”呼啸一夜的暴风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一亮,父亲就接到邻居黑人的电话。 可以这么说,这个电话让父亲惊讶的同时,又让他感到十分欣慰。父亲说:“谢谢啦,我上班路上去处理。” 父亲吃了早餐,来到地下室,骑上电动车准备上班。 “九仙,台风天也要出门?”邻居小龙正准备开车去上班。这时,他摇下车窗关切地问。 “我要
1 驼背四婶死了,父亲让我去“帮忙”,我坚决不去。 在我们农村,遇到红白喜事,每家每户都会去一两个人做一些零七碎八的事,叫做“帮忙”。当然,也要看去世者家的人缘,人缘好的,去“帮忙”的人就多;人缘不好的,自然就少。 我们和驼背四婶是邻居,不管驼背四婶家人缘好不好,我家都必须得去一个人。母亲已经去世,父亲和驼背四婶的关系不明不白,他怕人说闲话,不能去,所以只能我去。但我不想去,我怕别人
一 简国在直播间的镜头前讲了五个多小时,既向观众们展示了漠县的地瓜、花生、鸭蛋等具有地方特色的农产品,还穿插介绍了大漠的风景,分享了发生在乡村里的感人故事。 简国从直播间出来时,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简国站在夕阳下,挺直脊背,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极目远眺,此刻,天与地仿佛融为一体。 简国正在感慨,办公室小于已将车开到了他身边。 简国打开车门,坐进车内。想到刚才直播带货卖出去一千多单农产
邹白话 泥镇但凡认识邹白话的人,背后都说他是个“白话篓子”。 “邹白话的话,十句你只能信两句。” “谁信他的话,谁就会成个笑话。” 邹白话七岁那年,他爸在街头下象棋,家里水缸空了,他妈等水做饭,邹白话一路小跑找到他爸。 奈何老邹是个臭棋篓子,此时正为一步险招皱眉苦思。 邹白话连喊七八声,他愣是没听见。无奈之下,邹白话显露少年天才,开启“白话”模式。 他扑通一下跪在
1 夕阳镀在香溪的水面上,涟漪折射出青铜质地的光芒。 一只鸟歇于一块卵石,翘着的尾巴,醉人的金黄洇着青翠。 歌咏,连绵不绝。 歌声传得很远,使顽石变得柔软,让树木在夕阳下疯长。 捣衣声,不是来自长安,而是从梦境深处由远及近,指挥着我们心跳的节律。 月儿来了,悄无声息,一张帛,晾晒在天地之间。 夜色增添了几分朦胧,也增添了几分质感。 插在沙滩上的船桨,长出
深夜,合上书卷,台灯昏黄的光晕里,“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的诗句仍在眼前晃动。 窗外,月光如水,恍惚间,我竟随着这缕月光穿越三百年,来到雪域高原,走进仓央嘉措那充满矛盾与深情的人生。 藏南纳拉山下的黎明来得格外温柔,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山野,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撕破了这份宁静。 第一缕阳光小心翼翼地穿过木屋的窗隙,轻柔地洒在新生儿的脸上,映得那双紧闭的眼睛微微
渤海辽东湾的风永远带着咸涩的温柔,大辽河在此收束奔涌的步履,将时光沉淀成土地的年轮。 营口,这座被河海亲吻的城市,是我眸中不落的星辰,是岁月深处最绵长的牵挂。 辽河老街的青石板上,深深浅浅的车辙是时光的密码。 夏日里帆影蔽日,冬季里车辆络绎,中西合璧的建筑在晨昏交替中舒展画卷。 泰顺祥茶楼的茶香漫过雕花窗棂,说书人手中的折扇轻挥,便抖落满室的历史烟云;怡笑阁的笑声震碎檐角的冰凌
参加工作的次年春天,广播电台“长篇小说连播”节目开始播出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我与书中的孙少平一样,回到家乡小学当了一名不起眼的小学教师。他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陕北黄土高原,我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的江南山区。 小学教师的生活很有规律,当时,学校所在的小镇报纸很少,电视机尚未普及,我只能通过有限的教学类杂志和收音机了解外面的信息。我隐约感到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快,到底有怎样的变化,我
汀溪乐府是汊河老街一处院落。 宰馆长邀几位作家小聚,就在汀溪乐府。天空下着小雨,空气清新得有点儿甜。老街静卧高邮湖畔,如一方年代久远的歙砚。 一个年轻又帅气的男人健步向我们走来。他上身穿一件花格子衬衫,下身穿蓝色西裤,足蹬棕色皮鞋,头发乌黑浓密,皮肤白净,双目洋溢着智慧的光芒,一看就是精气神很足的一个人。 他就是市文化馆宰馆长,原先是省级示范高中的音乐老师,他写歌、作曲、唱歌、当导演,样
我上初一那年,父亲放排落下的老寒腿病更严重了。但有时,他硬坚持送我去小镇上学,放学时再接我回家。 七月放暑假的那天下午,我不由得紧张起来。父亲会不会又赶着老牛车来接我?他已六十多岁,走起路来腿脚不便,千万别来“逞能”。来时倒好,他能在小镇亲戚家歇息一宿。返回时,会多出帮乡邻代买的很多东西,那条山路,就是身强体壮的汉子赶车都得出几身透汗,何况前几天还下了大雨,我不禁有几分担心。 在宿舍收
父亲爱睡觉,只要没活儿,走到哪睡到哪。 无论是躺着、靠着、趴着,还是坐着,他总能很快进入梦乡,打起呼噜来。 每次闲聊时,母亲总会嘲讽他:“每天就知道睡,睡得像死猪似的。睡那么多,有什么意思。” 父亲听了,总是憨厚一笑,说:“不睡做什么,总比你外出闲逛花钱要好。” 父亲爱睡觉,这个习惯是从我工作后开始的。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早起晚睡的人。父亲是货车司机,为了拉活儿,他早出
初夏之时,记忆中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舌尖上的味道,它就是家乡当地的传统特色小食——麦冷蒸。 麦冷蒸,自古有之,北方人叫“碾转”。 阵阵初夏的风吹来,吃麦冷蒸从捋麦穗头开始。 麦冷蒸的时令性很强,巧手的农妇们总是抓住时机,戴着草帽、手套、挎上竹篮到麦田捋麦穗头。 麦,必须是元麦;穗,必须是色泽翠绿、灌浆饱满、日趋成熟的麦穗。 小时候,我记得无论走到田头路边,还是走到桥头,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农
儿时,我便知道奶奶喜食醋,但她并不将醋添加于所有食物。在我的记忆里,除了面条,奶奶也只在吃粉条时会滴醋。而吃粉条的机会,同吃面条一样难遇。那年月,面条和粉条是珍贵到堪比山珍的食物。当热腾腾的面条或粉条里滴入了两滴醋,奶奶就会说:“嗯,这样就高了一个口味!” 一日,父亲带回一瓶醋,且不无得意地说,这瓶保宁醋是朋友特意从阆中带回来送他的。奶奶尝完不住地点头说:“嗯!这至少要高两个口味!”父亲咂咂
每个人身体内都有一条河流,母亲河来自哪个流域,你就来自哪个流域。 有人问你,从何时意识到它的存在的?我想是因为有一天我偶然路过自己的流域了,它是以雨的形式降落的,从子宫一直流淌到脚踝。 雨滴常常很急迫,可是每一滴都有自己明确的目的,十分感激它们专程从远方赶来,在我的天空里小范围下降。 雨后在下游的泥滩散步,还可以拾到来自上游的泥沙和美丽的矿石,那一次后的每个月我都需要去下游,捡起一块看起
听见风从高处来 风的外衣,在这里有很多件 冬天里的,像是涂料 抹到哪里哪里就黄了 院子里的枯冷 是风抛开顽皮时光留下的痕迹 我安静地在书院里翻书 累了就看看外面干净的树干 那些长我几百年的往事 此刻和阳光一样散淡稀疏 低调和宁静是一对反义词 唯有文字记载 听见风从高处来 秋天 故乡的来信又到了 没有稻谷金黄的收成 那个叮叮当当 在村口修复锄具的匠人 没有再出现
秘密 想淋一场风,湿一场雨 想在瘦瘦的巷子里 陪你和半个月亮走走 聊一聊桃花的三月 四月的绿柳 说一说五月满树的红灯笼 喜欢你攥着我的手 一起看白云在蓝空中香甜的笑声 风撩起袖口 就滑落了一季的碎愁 我还喜欢 在石头里栽种淡然的花 在大海深处看波浪翻涌 其实,我不敢告诉你 一粒种子在春日泥土里的慌张 独自 沿着大桥西路向前走 天空跟我的裙子一样蓝 白云柔软又妩
天酿 他说生活是一杯酒 把酿出的酒装进了情怀 酒撞散了梦 我回到生命的原点 爱环绕我的时候 可以把能量传递给你 一滴滴天酿醉了他的心 把九蒸八酵的自己窖藏起来 标本 有活性的标本 可以让灭绝的物种复活 它们献祭自己 浓缩了生命的能量 它们成为研究者的伙伴 时空隧道的穿越者 在毁灭的瞬间守住禅心 由外向内观照 小布片 罐子瘪了,罐子瘪了 老父亲高一声低一声地喊
一 通盘的过往摆脱了未来。 不可逆转的义理, 到达了,就不再放弃。 刀叉听从死亡确切的指点, 餐桌上是空洞的圆与荒凉笼罩的 事物。而两三根细骨的扎入, 吮吸了全世界的痛。 二 只作一声应答。 自己的日子自己填满, 附加者必然溢出。 不让多看一眼,不准浪费时间。 如昼夜各握世界的一半。 你信的神, 允跑累了的万物,有求必应。 三 到达你的指针在这一刻失神。 无数次
旗袍 领口 高贵地立着 风范从三百多年前 走来 曲线约定着 凸凹玲珑的疆域 腰身修出 保守开放的临界点 盘扣 恪守 大家闺秀的格调 风摆杨柳 端庄袅娜 裙衩 掌控风韵翻腾的分寸 一道惹眼的滚边 若即若离 锁住了外来的视线 进不去 也挪不开 裙摆 招摇着阳光的影子 如同打开了 多年前寄存的往事 怕一不小心 就走漏了风声 偶遇故友 星河湾 弹出夜色 把海 关
草木有轻盈之声 风吹过来,整片田野开始低语 稻穗与稗草交换着 泥土深处 被蚯蚓反复耕耘过的农谚 月光浸透的夜晚,我们俯身听见车前草 在路边伸展腰肢 细碎的声响,是露珠在叶脉间 滚动时遗落的银铃 循声而走,把脚步种进一道道田埂 直到夕照将身影 编织成土地新生的叶脉 草木始终轻盈,用根系网住村庄的晨昏 当星群垂落 它们就轻轻摇晃 那些被风吹散的青涩诺言 有你就够了 我
春枝头开满祝福的花朵 那么多的枝条 从身后伸过来 绕过我们,向上伸展着 像海浪,像南归的雁阵 像醒来的词语 它们抖落冰雪 抖落翅膀上的灰尘 向上攀升着,过去是落叶 是留在冬天的枝影 未来才更有新意 更像一簇天穹上湿润的枝条 那些蛰伏了一冬的词语 个个满含春意,只等一声春雷 就会开满祝福的花朵 谷雨 云雾深处 祖先借布谷鸟的嘴 唤醒大地的农事 丝丝细雨中 插秧
这半生的托举 我躺在藤椅上,椅子的靠背像一堵墙 或者把未来的挤压阻止在荒谬之前 藤椅托举一个婴儿的起点 四双手的力量,均匀地分布在 藤椅的四方,勉强与这份重量平衡 八只脚走上寺前桥,金清港托举水道 桥上的石头托举陆上的路 仿佛我的第一个人生岔口就在这里 此后数年,我躺在父亲宿舍的床上 躺在外婆的床上,躺在老宅的床上 我不固定的童年被这么多床反复托举 像一只逐水草而居的羔羊
春风吹过的田野 三十岁后,越来越喜欢 简简单单地活着,没有羁绊,像 迎风站立的草,可以是婆婆丁、锁眉草 也可以是苍耳、蒲公英、巴根草 不起眼的地方 偶尔,冒出让人眼前一亮的绿 春风吹过田野之前 田园还是荒芜的 风吹过,草芽报告露头的喜讯 简单活着,像草一样 路过的行人,微笑交流 我就点头致意,用草的方式晃动风中的柔软 人间是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碗 人间很大,我很小 河流是
人们越来越觉得给胡二棍儿做点儿啥才好,才对。 胡二棍儿的大名已经被人们忘了。他瘦,如棍儿。二棍儿的喻义是,他就是自己的影子,像根棍子。 胡二棍儿确实也够瘦了。有人说他不止能被一阵小风刮走,更像一片云彩落下都能把他砸倒。 对于自己的瘦,胡二棍儿从来不否认。别人这样说时,他总是微微一笑。 胡二棍儿喜欢转悠,转悠来,转悠去。东地、西湾、南沟、北山,随心走。比较别人的这种转悠,他不
来到这座临海小镇已是午夜时分。 我沿着 “滨海路”向前走,不远处的一块招牌上的“旅店”二字霓虹闪烁。 我敲了敲店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 “谁啊?” “住宿。”我回答。 男人体胖大耳,他打开房门的同时也拧亮了门厅里的大灯。 他说:“身份证拿出来。” 声音依然是那么洪亮。 我把身份证递了过去。我说:“住两晚。” 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接着领着我朝一间房走去。 “
有时我在生活之中,有时我在生活之上。 夜晚,北方的空气带有晚开海棠的甜味。 月亮、星星、蟋蟀……还有一些细微的东西。 观月喜欢在晚上行走,第一是因为这里离海太远;第二是因为现在是春天。 夜色迷人,天空深沉,每一次呼气,街道和词语的庞大居所列队游行。号角怒吼。 随着奔跑,她跨越了某种表达或陈述的距离。 羽翼在她的背上生成。 嘲鸫从她的心脏中诞生,被剥夺声带的
作家老覃握方向盘的手渗着汗,他开车兜了几圈,又回到研讨中心楼下。还差五分钟会议就开始了,他却因没找到停车位,急得火烧火燎的。 研讨中心在旧城区,人口密集,停车位格外紧张,因为这个原因,老覃每次来开会或者办事都头疼。 这时,老覃看到旁边的旧小区出来一辆小车,他对自己说,要不再去试试? 之前,老覃也去试过,他想花钱把车停到那个小区里。保安说,非本小区的车辆一律不让驶入,交停车费也不行。
二妞,你五岁啦,该裹脚了。 娘抱起二妞,捉住她的脚反反复复地看。 二妞抗议,说,娘,大妞都不裹脚,我也不裹,裹了脚,连路也走不稳。 二妞,裹了脚,嫁到城里享福哩,出门有轿抬,不用走路,不用干活。娘又说,大脚奴婢,小脚娘子。 二妞听到娘说有好日子过,小脸埋在娘的怀里。 娘是穷怕了,她决心要养出个小脚娘子来,嫁到有钱人家去,享受荣华富贵,她也跟着沾光。 娘请来专门给人裹脚
吴老伯门前菜园里的一块石头不见了。 吴老伯几天吃不下饭,生闷气。儿子大楞埋怨:“不就是一块石头吗,值得您这样着急?” 吴老伯眼睛泛红:“这不是一般的石头。如果不找到,我就是死了,也对不起你太爷爷和王团长啊!” 吴老伯终于肯说话,大楞长舒一口气。从记事起,他就见那块刻着字的石头一直孤零零地竖在菜园里。吴老伯几乎每天围着石头转几圈,摸摸石头,说说话。 听得多了,五六岁的
有一年初秋的一天,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下午三四点钟,场中央围了一大群人,吵吵闹闹的。一位熟人对我说:“老陈,你快去看,那里在写数,先拿一百元出来做抵押,只要从‘一’写到‘一百’,那钱不但还给你,还倒给你一百元。如果写不到一百,你抵押的那一百元就归他了。” 围观的那些人,有的我认识,有的我不认识。我感到好奇,一个劲儿地往里面挤,人群中央放了三张桌子,一张是圆桌,另两张是条桌。两张条桌搭成“丁”
画人字的师伯 与师伯共事其实不到一个冬天。那时我还是十多岁的少年,拜在农村一篾匠的门下当学徒。 我们做的是包工活,自己带粮带干菜,在高山产竹的乡村里为湖区编织筑堤坝用的土箕。 师伯同我们师徒共用一个工场,三个人联手,单独核算,多劳多得。 篾匠赚的是辛苦钱,尤其是冬天,开竹子,剖丝篾,一双手如同捉冰块般难受。 师父有句口头禅:“你要他的钱,他要你的命。”算是淋漓尽致地道出了手艺
时间在扉页结痂 记忆被指尖磨出亮度 过往、当下与未拆封的时辰 亮起翻开的纸页 你收纳情绪的羽鳞 也拓印阳光与花开的纹路 只是褪去修辞 每件都擦亮指尖而不空白 当时光的瓶塞拧开 那些栀子花香,日晷按下过的印迹 从纸缝漫出 正填补你一夜白了头的记忆 立夏辞 不可深陷碎银,流苏 也不可沉溺花影,绿枝 学着风的姿势 扑向麦浪,时令交替的季节 捡拾微微绿色 昼长的阳光,恋
地铁口拆开最后一瓣玫瑰时 刺在掌心绣了道金线 她接过的不仅是橙子味的黄昏 还有我掌纹里渗出的蜜 窗台的玻璃叮咚响着玻璃琴 每粒露珠都带着笑涡跳舞 蝴蝶经过时撒落金粉 那些没说出口的词语 正在她指尖开成铃兰 香气是戴雏菊的邮差 总在清晨按响门铃 当所有花瓣折成纸船航行 仍有某种甜在骨骼里叮咚 我们终将化作星星的碎屑 但此刻 我掌纹里的蜜 正在她脉络中结晶成糖霜 成为永
阳光在紫薇花间弹跳 树影将心事拉长、加密 一只只蜜蜂带来了 好消息,又取走了蜜 我们将水面上的金箔 一一收集 拼贴成发光的航道图 当梨云漫过 用蝉鸣 校准下一程的星光 夕阳 在云层边缘淬炼 这并非晚霞的哀歌 而是白日以火一般的炽烈 为黑夜写下的序言 风,这温情的信使 从水面卷起一阵清凉 拂过一株天南星的脸庞 灯火尚未完全苏醒 在渐浓的靛蓝里 一盏盏,回应着明
醒来的太阳,找不见月亮 只有风的记忆,在远去的时光里 偶尔停下来回头看看 一切都变了样子 眼睛里的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心里面的位置越来越宽阔 原来的烈马,在九月的菊花里散步 日子可以改变很多 最后一天的九月 太阳和月亮,在天上交换自己的感情 太阳还是那么热烈,月亮看着星星的眼睛 沉默不语是它的选择 时光在黄菊花上梳理着记忆 其它的颜色不愿再来打搅 秋天是一个态度坚定
六百年的石桥弓着背, 把落日压成一道门。 水塘切开集镇时, 有人正用傣锦丈量黄昏。 刀勒岩莫,你名字里的火, 烧穿了花腰的经卷。 猫猫舞的爪痕留在月光里, 而跳月亮的银镯, 沉入曼便村的井。 箭镞锈蚀,马铃喑哑, 丝绸裹着商队的骸骨行走。 石拱桥的裂缝中, 挤满未抵达的蹄音。 如今水塘镇的水, 一半映着斗门残匾, 一半漂着新漆的船。 只有桥墩记得—— 你曾把太阳,
静默的红土地 在深秋暮色里舒展 浪尖搅碎青铜的涛声 六十个年轮在漩涡中浮沉 木棉花开出血色的密码 古榕的巨根,穿越时间的隧道 站在河岸阶上,辨认着倒影 我忽然感悟,岁月之河在悄然流走 多少个春夏秋冬,铸就年轮的色彩 我们相认的刹那 所有红河支流,开始逆向奔涌 河床深处的陶器、编钟 记载着,花腰傣先民的迁徙 故事 古老的山村,年迈的父母 溪边屋子里灯火摇曳 曾经孤独的
等你,让慵懒的时光漫过脚踝 蝉鸣把盛夏酿成蜜色的海 我卸下时钟的齿轮 在慢调的波纹里 等你游进这方温柔的琥珀 亲爱的 石板路已被岁月磨出光晕 我反复丈量着每寸古老的脉搏 等你时,连呼吸都染着古城的平仄 快来吧!我们的影子该并肩 穿过青瓦垂落的故事 沿着苔痕蜿蜒的诗行 去叩响景点斑驳的门环 触摸民俗跳动的心跳 让豆腐丸的软糯裹着千年烟火 用香醋的醇厚醉倒时光 当
不同于空荡的大街 原野上草木 含着迟来的雨水 就有了驰骋之心 芽孢把头颅埋在枯枝 而池塘里的鱼不停跃出水面 “死一次了,再死一次又有何惧?” 不同于 自然界中发出的讥诮之声 多少人空有烂掉的纸笔 空有歌颂的喉咙 却不能记住 无数次惨痛棒喝 一次次选择性忘掉 一只蝴蝶飞过马路 它是黄色的,它的姿势有点沉迷 下午的时候 风起了,吹着秋日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马路旁
一望无际的春风要了万里山河,从南到北 绿油油一片。万物复苏,不是人为 也是人为。我有心愿 我不愿意转身 你该要我 一天两天我们都没有说话 因为人多,但是没有你 人又太少。一来二去 我和人杠上了 不厌其烦地与一个个人水乳交融 我太想要你 你是我最为紧密的一部分 春天吻上我 许多人在,许多事物在 春天吻上我,我去大通植树 桃树下有鸡跑 梅花树下有人住 风雨雷电一个不少
二月的风很轻,轻到 融化在阳光里 树枝上剩余的几枚枯叶 也很轻,轻到 微风也能掀落 这些沾过春节喜气的叶子 孤零零地翘盼 一场始终未至的雪,传来远方的讯息 或者想把喜气和爱,思念和愿望 传递给一场雪 巴根草 枯黄的巴根草,枕于田埂 梦中轻轻地呻吟 关节间增厚的结痂 隐隐作痛 一场倒春寒刚过 春风一再撩拨 沉寂的肉身萌动 用太阳的金线缝合旧年的伤口 心思在阳光下
小镇上 街路并不宽 我静静等待着 有一张熟悉的脸和我相遇 食物的香气 从早点铺子飘出 这小镇的慢节奏 让我找到回家的感觉 时光缓缓流淌 像漫过青石板的溪流 白白的藕,白白的足 任思绪也莫名地驿动 菩提在高处 折射着温柔阳光 吱吱呀呀的木梯 如童年的秋千轻荡 我走进小巷 探寻它最幽深的宝藏 再用文字 凿刻在落日映照的墙上 静静地等待
我的祈愿 在翻涌的浪尖上摆渡 也许有人会喟叹 生活不过是虚妄的幻梦 我不承认 静立于河畔 凝视着奔涌的浪波 古老的传说正逆流而上 岸边,有绿枝在风中轻摆 恍惚间 遥远的古琴音随风而来 那些青春誓言铿锵着不会远去 梦像一叶孤舟 在波涛汹涌中 载我跃上潮头 请允许我 奋力挥动橹棹 听那彼岸的声声鸟鸣清脆 一枚贝壳的爱情 和海有关 从河的方向
一根古怪,偏执的绳子 套住整个童年 横冲直撞,不知深浅轻重 明明坐在井底 偏觉一切尽在掌中 你逆风行走,白天点灯 把忠言摔成两半 在宠溺里横行 在幻想里失重,踩空 母亲说你是外星人 与尘世 格格不入 入戏后 你亲手画了一个圈 跟风一起跳进去 相思的野草风吹似的疯长 枕着一个名字失眠 对着一个方向 站成雕塑 最后,被一个消息击沉 击碎 你根本不知道 有些成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姜嫄水乡 轻歌曼舞,恰巧 我在这里,等一场邂逅 水面倒映着天空,波光里的幻影 是你?是我?还是一场未醒的梦 柳丝轻拂,似你指尖的温柔 风,也带着一丝丝不解的思念 小桥、流水、人家、朦胧的画卷 寻觅你的踪迹,一砖一瓦 藏着往昔的秘密,温暖了心房 姜嫄水乡,朦胧而美丽 我在这里,等你,等你 期盼着,共赴一场春的盛宴 一场,从未了断的情缘
夕阳拖着战伤的身躯,向不敢征杀的山岗滑去 倚着蘸满血迹的利剑,站定 山巅,与天际弥合 血色,开始变淡 长久回望,一丝吃力的微笑 带血的长剑也支撑不住 下沉的身躯。天边 一片沉默向深谷滚动 东山驾起一轮月色 寻找天穹的峥嵘 旷野飞扬起星泪,挂在天庭账上 地球没有失去重心,东边醒来 又是一轮新的阳光
熙来攘往,熙来攘去 陌生的侧影匆匆 孤独地行走 有时,会以这种身份 在这种场合,远远遇见她 故意迂回出她的视线。包抄她 以路人甲目不斜视的姿态 径直撞上她,路人甲不说话 且看一个靓妹如何从 人群中突围出来,盯上我 摇醒我的爱情 求着我同行,与她住一个屋檐
风,缝合湖水的伤口, 每一片岛屿都是针脚遗落的词语。 湖底的冷,是悬空的寂静, 空无,生长在深处,像未醒的鱼鳞。 山在倒影中燃烧,烟比夜更透明, 鸟鸣是湖的叹息, 在雾里,接不住昨日的回声。 一片叶子漂浮, 它不属于湖面,也不属于风, 只是试探着时间的边界, 却被吞没。有时候,水比天空更冷, 而冷,比孤独更清晰。 雪从未到来,却覆盖了一切。 千岛湖的冬日里, 湖,是最深
把一些遇见的景象收藏起来 放进落寞而忧伤的心里 任凭空旷的内心被冬意完全占领 洁白的宣纸上,不修边幅的字迹潦草 万物行走姿势趔趄,却顽强生存 借一本冬书的温暖,疗伤 用心体验和感悟 生命与生存环境的意义 就像读懂冬眠者,在一杯凛冽烈酒的 作用下,从极寒地带 带来春的消息
风是忧伤的 雨丝带着深秋的慰藉 在这肥沃的大地上伸展 梳理满是尘霜的泥土 终究在飘落之前,枯黄的野草 在裸露的岩层里结着它的种子 带血的手掌 一代又一代诠释这古老的坚贞 因为爱,阳光又一次隆起 褶皱的山峦起伏跌宕 雨丝终究抵挡不住 呼吸的深沉 热情与悲哀莫过于 投入一朵凌霄花的叹息 黄昏空留一段零落的倒影 飞鸟又一次掠过炊烟 村庄在鸡鸣狗吠的声音里沉寂
按捺不住的山坡,野草 在我还未睡醒时 就布置好春的模样 水田,仔细梳理泥巴的心情 久雨。阳光 洒下一个美丽的谎言 牛羊唇边,挂着三月的草色 冒烟的粪土,一束光,一段人生 春风一个媚眼,庄稼挺直腰杆 开花,是疼痛的 如果春天也有疼痛,我站在你身旁 是治愈伤口的最好方法
四月春风擦亮天空 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 殷殷嘱托宛如及时雨 将一簇簇茶树从蒋家坪 抽出欢喜的嫩芽 因茶致富,因茶兴业 仿佛就是一场孕育。经晒青和烘干 在沸水中分娩出国粹 一壶茶,在舌尖上回甘 像经年创新的蓝图沉淀的 酸甜苦辣蜕变出清欢 一饮再饮中,砥砺的心扉 在奔小康的余温中 从内向外氤氲,幸福的茶香
它长着一副敦实的外表 这符合它的出生—— 它生长在贫瘠的沙壤 有时也长在乱石堆旁的黄土地 它也叫洋芋。在饥荒的那些年 它是夜空中的星星 在堆满灰尘的柴火旁 照亮了孩子的梦 昨天 公园里一个小女孩吃薯条 她开心的样子,像一朵花
一边饮茶,一边看秋风在调教 门前绿化带的小树曼舞。心思 又跟着风,去了秋天的远方—— 山坡的一些叶子,带着浓妆 纷纷汇集大地,交流心事 溪流,冷静着穿越小沟 做着河流的梦。白云 变幻着心情去流浪 有人,牵着风筝放飞梦想 有人,深夜里辗转反侧 把思念压成了饼。一些事情 在秋日里静静安放 回过神,我看见了 秋天又画了大半圈的年轮
我想它们赞叹的是道路 是花草,是双塔上的天空 是塔上盘旋的白鸽,它们惊叹 自己站在画中 你看那浮动的童话 落在安哥拉红的木窗下 你看那红墙绿瓦的阁楼 酥透了的阳光味道 歌声响起,欢乐溢出金色灯光 我想它们多少次伸出了大拇指 在天空偷看月亮变成胖子 而那月光 伸向这百年的小城时 它的一百年,都伸出手来
烟火缭绕的半山腰 安静的村庄 像一支笔轻轻放在彩色纸张上 每一步归家的路 都需要在仰视中读懂一段文字 曲折的小溪之畔 沉默的祖辈们披着翠绿的披风 他们的遥望使旷野更加辽阔 道路通向四面八方 那些传递烟火和乡音的人 每次归来 都看到村庄全新的书写 书写使大山一天天更高
一只鸽子,昂头走在 田间小路上。靠近它,没有飞 爪印沾有血迹,右脚受伤 左脚戴一个环,标记为001 夹板固定,放进小屋。几天后带回 一只鸽子,不久,有了四只乳鸽 暮色中,那只鸽子向远方飞去 小屋再也没有关上那扇窗
老屋上了年纪 歪斜地拄着拐杖 额头爬满蚯蚓般的深纹 驼背弯腰,在风雨里 仿佛在呼唤我的名字 等待我回家 八十个春秋,她顶烈日、抗严寒 为几代人遮风避雨 我在老屋里度过童年 也在老屋内结婚生子 后来去了城里 老屋留在老家 留在春雨夏晒秋风冬寒里 孤独地默默煎熬 我热泪盈眶,喃喃自语
山坡上的寺庙里,古老的银杏树 披着金黄色衣裳偷听晚钟悠扬 你多么像我前世遇见的姑娘 温柔似水,美丽又端庄 为了再次遇见你 我不知在森林徘徊了多少次 山顶上的夜空 天狼星闪着冷冷的光 今夜将大地覆上白霜,银杏树 香炉为你取暖 直到你再变成我前世的姑娘
雪花是从北方借来的 雪下了,下在自己的心中 童年的小手接着雪花 双腿追逐着雪花 滋润记忆的不是眼泪,是 伤感。走过高山远去的背影 傍晚的呼喊传送出慈祥 坐在小雪的日子里,没有雪的 一天,血液融化着记忆里的 雪。雪是白的,血 是红的
雨点,睡了,倩影与灵魂 在汉语的枝条上,跃动 雪花,沿着静谧的失意 案头。伴半盏清茗 笔尖的朱砂,在梅树上,开花 寒冷,在梅蕊里打坐 落款的名字,在白园,写诗 拧不干的雪片,熟记 《琵琶行》,一笔一点 留下,音符的颤声 最后的一次涂染,嵌入 唐绢本上的一泼水墨
白云在寂静的月光里 自由出入的我 在朦胧里漂泊,琐碎和梦想 开始破裂,为虚无的花 三月的秘密,盛开在浪尖 我是千里之外的那场雨 你必须端坐在沙漠里 等待救赎 等待一粒种子破土 微弱的灯火输给了沉思 月是故乡明 月亮的声音 我没法告诉别人
多幸运 做你的见证人 不用言语,你的深沉 隔着空气触碰我的指尖 微笑与天真,打开了我的情绪 直白真切地给经年的庸庸碌碌 自圆其说。外表的静如止水 需要用一万种暗涌拼合 不远不近的笑容,无数次将自己 所有的悲喜,止于 低处的无可奈何 互生怜悯。固化 不屈的隐忍,驯服 失语,无法喊疼 扶着左右摇摆的余生 无法探明,来自无常 取自宿命,隔着季节 眺望,又一个春天
以十一米台高,深情东望 穿越数千年的时光。也难了 三度踏足鲁地,追随师尊 游历诸国,问礼十七载 恩泽汇聚成,天下第一台 借一捧土石,弘文十八载 设教启思,弘扬儒学精粹 弟子遍布秦、陇、川、滇、宁 仁爱、正义、礼仪、智慧、诚信 铸就华夏的永恒传唱 天下从此“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每一份土壤都是不熄的火种 堆叠的至高礼义,重新 诗、书、礼、乐、易 诠释的尊师之道 探寻圣贤
伤口 没愈合的伤口,一定会 信口开河 疼痛,在很远很远的山河 一层一层地坠落 横七竖八的思绪 没挡住午夜的风 也没让鲜活宜人的黎明 升起在遇寒的心窝 往事,一路穿过 落地有声的承诺 一束人性的光,持久挥霍 光阴的漫长,终于 坠落低处的沟壑 九死一生的命 奔波里开满勿忘我 远方无动于衷 翻山越岭滴落的血汗 是漫天的雪 一直飘在来世的路段 那个日子 风走过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