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放,1968年生,安徽桐城人,。小说见于《人民文学》《十月》《中国作家》等刊,有作品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等刊转载。已出版长篇小说《秘书长》《追风》《撕裂》等,散文集《南塘》《幽深之花》等。曾获安徽省社科文艺出版奖、安徽省“五个一工程”奖、冰心散文奖、林语堂文学奖、《广西文学》奖、《安徽文学》奖等。 “小说是一种走向内心的艺术。从现实中来,向无垠的想象而去。小说需要安静,只
一 外面刮着大风。老猫在毯子上躁净鞋底的雨水,打开房门,没想到屋里也很冷。大狗朝他猛扑过来,在他低头换鞋的时候,舔他裸露的脖颈。他将两手交叉反剪于身后,大狗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前掌刚一落下,又立刻跃起。他想起已是月底,采暖费还没准备好,朝大狗叹了口气。 老猫说:“嘿,我不能抱你,手还没洗呢!上次你就是这样犯了病,不能重蹈覆辙。” 大狗尾随主人来到冰箱门前,试图锁住他的裤管。他没理它,从冰箱里掏
牛皮帐蓬外正在下雨,阿扎来把我叫醒。我攀附着帐蓬的边缘,缝隙间弥散进些许白色气体一一起雾了。他讲,马奇诺山就是这样,总下雨。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帐篷,我嗅到空气里有青草味。阿扎来却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示意安静。 他要我听——连绵不绝的雨声- 一可我看着他,只想说:“这真的很像我的心跳。” 来马奇诺山的事情是姐姐安排的。姐姐打电话给我时,我还在清理厨房里的污渍。我用指甲抓挠地板上的黑点,直到
很平常的一天,我发现我已经死过,只不过因为种种因素又复活而已。这没什么,结果是一样的,就像从白到黑,又从黑到白。记忆有保留、有冷却,大部分丧失了,在我看来这也正常,无非就像更新换代,我只要没忘记怎么吃饭呼吸走路就行。 还是那一天,我去照镜子,照自己崭新的身体,发现我并非纯白或纯黑,一抹淡淡的灰色均匀涂抹在我周身,直截了当点,说我是纯灰色也未尝不可。一张白纸,只可能越来越黑,不会再变白,何况灰纸。
花鸟鱼市场,静娴眼前一亮。短毛,棕色,亮晶晶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她在一堆琳琅满目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中,一眼相中了这只圆滚滚的小家伙。 宠物店老板告诉她,土拨鼠很好养活,喂点玉米呀番薯呀就行,水果也能吃,不挑食。要开饲养证明吗?不需要,它不算保护动物,可以作为家庭宠物饲养。要打疫苗吗?不用,已经人工饲养两年了。会到处拉粑粑吗?不会,草食动物,不臭,就一天一粒巧克力豆那样的,很干净。 透明箱里有三
2024年国庆节期间,在整理20世纪90年代志愿进疆支边的大学同学刘绍发的事迹时,我偶然得知了一个名字一一布茹玛汗·毛勒朵。刘绍发在乌恰县从事教育工作,电话中他满怀敬意地对我说:“你不妨写写我们县里的布茹玛汗大妈,她的故事非常感人!”没等我回应,他便娓娓道来。 帕米尔高原的“活界碑”—83岁的柯尔克孜族义务护边员布茹玛汗,60余年如一日,守护着祖国的边境线。她用双脚丈量祖国边境线,亲手在帕米尔高
每当我走进大型商超,从货架间挑选自己心仪的货品时,柜台、算盘、醋提子一一从脑海里浮现,相伴我三十多年的柜台,早已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深处。 一 我是 徐美娃,如今已步入耄耋之年,曾是一名供销社的营业员。 1959年3月,刚刚初中毕业的我。离开家乡江苏省南通市平潮镇油坊泰村,奔赴新疆,投身于新疆建设。 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对新疆这个地方感到陌生又遥远。离开家人,独自远行,未来会面临什么?孤独、担
“你看我可不可爱,想不想把我宠坏,我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无数个期待”...... 听到这首熟悉又流畅的儿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帕哈太克里乡泉村,那里整洁干净、街巷通幽,充满小桥流水人家的温馨模样。 一 泉村,顾名思义是村内有泉水的意思。在苍茫戈壁、浩瀚沙海之中,正是因为有水,才有了绿洲,有了村庄。在天山南麓,泉水是财富的象征,是富足一方百姓的根基。帕哈太克里乡泉村正是一个有泉水的地方。
过大石头村(外四首) 雪夜,牧人提着马灯 岩鹰在山顶等待星星睁开眼睛 月高,天黑,风冷 雪花扶着昏暗的灯光 仿佛一粒粒石子落满崎岖山路 另一块,在岁月的皮祅里 温暖又安详 一首诗从唐朝飘来 一首诗从唐朝飘来 飘到宋朝 飘过元明清 带着唐风宋雨 冰雪的滋味 历史的况味 豪气升腾的清爽 纸墨腐烂的霉味 也有月光,尘土,脂粉 和世俗生活的烟火气 粮食和秕子的味道
去伊犁的事,我噻噻了两年。儿子祖农今年终于拉上我和妻子帕坦姆出发了。 如果我自己有车,会开,就不用看儿子的脸色了。儿子这个东西,结婚以前是你的,婚后是他老婆的。如果骨头再灰暗一点,也是他岳父岳母的乃至小姨子的半个狗腿子。婚后第二天,你看他的眼神已经和你的血脉异化了,没了从前那种骨子里就爱你的含情脉脉,那种眼神从你的暖心记忆里消失了。民谚说,你命不好,你娘也没有办法。 实际上这不是命,也不是人性
一 车子快到霍林河大桥时,我问房东:“房子在桥南吧?”巴镇不大,像我这样刚来没几天的人,也能轻易说出桥南桥北这种口头地名。房东说:“对,过桥后第一个路口左转,走到头再左转,然后沿着土路走一段就到了。”正说着,车子已经行驶在了大桥上。霍林河像溪流一样穿过大桥,与空旷的河道和偌大的河堤极不相称。这可比照片上弯弯曲曲的大河美景差太多了。我心里嘀咕,要不再找找其他地方吧。房东像是读懂了我的想法,说:“现
等待祁煜(二次元世界中的虚拟人物,来自游戏《恋与深空》)的时候,我信手翻看架子上的《聊斋志异》。读到“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时,服务生端上柠檬水。那乌沉沉的方桌、投进一线残阳的阴森的厚布幔,散发出略带霉味儿的书卷气,像一段似曾相识的梦境,使我几乎忘记自己为何会坐在这里。 说起来,我最憧憬的约会对象其实是沈星回(二次元世界中的虚拟人物,来自游戏《恋与深空》)。我不止一次地梦见与他依偎在这样的
那个午后,是暮春或初夏时节。在咸城,人们不关心节气,每个人如同一台庞大机器上的零件,不停运转着。日复一日,千篇一律,单调且乏味。咸城人早已习惯这一切,认为人生在世,本该如此,做好一个零件是天职,也是福分。 阳光盛大如暴雨,瓢泼而下。整个咸城都被阳光淋湿。我走过盛世摩天广场时,进出于商厦的人像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能把我淹没。我甚至还能听见潮水和阳光互相拍打的声响。我在人流中跑过,他们五颜六色的裤子
广场,或阶梯 度假社区的门口,有个小广场。这里离沙滩已经很近了,人少的时候,周围安静下来,能听见海浪的声音,但还看不见大海。在这样一个时间段,适合想象力腾空而起,飞向大海深处沉睡千年的银光闪闪的亚特兰蒂斯,去看刚刚浮出水面浑身还湿漉漉的闪耀着珍珠光泽的美人鱼,还有只在夜晚的礁石和孤岛间出没,有着海藻一般长发和动听歌声的海妖。 心潮起伏,路过小广场时经常走神,所以好几次都没有关注广场周围的雕像。
早韭 春初早韭,秋末晚菘。这八个字里,有一份季节时序与植物生长的相互映照。 吃早韭,要在雨水节气之后。气温渐升,雨水增多,韭菜历经整个寒冬的积蓄,有感于地气,开始萌发,契合着民间“早韭一束金"的说法。 春天的第一口鲜,藏在嫩韭中。最家常的做法,无非炒肉丝。春寒沥沥,早韭长势缓慢,勉强一柞长的样子,嫩得轻轻一碰便出水。去菜市买有机品种,用稻草绳捆了的。一捆七八两重。回家,拖过小木凳,坐下来,一
鸡栖于坍。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诗经》 太阳慢慢躲到山的背后了,村庄的上空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气在房前屋后弥漫着,村头嬉戏的小孩的欢笑声渐渐稀落下来。只有几缕没有家的风在乱窜,似乎它们也饿疯了。 一 是晚饭的时间了,母亲颤巍巍地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一一摆好,接着搬来一张磨得发亮的矮脚凳子,伸出衣袖擦来擦去,挨着自己放好;又从碗柜里拿出一只印花的碗一双筷子,盛上香
孩子们都上学去了。 院子里,五彩的太阳花和白色的栀子花静静盛放。太阳明亮,四野安静,一家人的衣服在风中像影子一样无声飄飘荡。 家在二楼。一楼是商铺,二楼的房子便有了一个像围裙一样的小花园,半包围了房子。这个小花园,雨天时可以听雨打在玻璃顶棚的声音,晴天时可以照射到干爽的阳光,秋天时可以感受到秋风如羽毛一样刮在手臂上,冬天的北风虽然凛冽却并不寒冷。她爱极了这个小院,依照这个小院的外在形象,在心里
乡里到镇上二三十里。儿时,几个大孩子奔走呼告“去镇上”,我懵然同她们上路,在河边宽阔的马路上走,整整走了一上午,却不觉累。 那时镇子不过初具雏形,沿河房子不多。小商贩支着彩条布做棚子,散乱在一片空阔里。月河向远处拓开,浅水如溪。 几年后,镇子宛如长大的少年。公路两边挤满二层楼,一楼做各种生意,二楼住人。沿河房子都从河畔起了高高的基脚,站在地下室窗台上,伸手就能摸到河面。 月河变窄了,它盛满了
时间的手 在人间,率性地比画剪刀、拳头、布 不分昼夜地,剪着黑、白的布匹 我们在碎屑的黑白里,觉察到 刀刃从额头、眼角走过 却从未感到疼痛 人心因琐碎的尖利 变着颜色 而拳头总是奢侈的 需要熬过两季 才会悬挂在枝头,躺在田间 裹藏的甜,让众生忽略了流逝之音 布,只是一种幻觉 仿佛只是剪刀和拳头的前身 我们想象它 随时准备包裹善恶、悲喜 又随时,想将黑暗划出一道口子
出没在阿贡盖提草原的石头 石头成为细碎的智者 在阿贡盖提草原上 一块细碎的石头与小草聊天 更多细碎的石头与雨水闲谈 说话间隙,石头上的热度 妥善地照料青草与雨水的生长 一块巨大的石头为智者受热 它散发出暖意,温暖的额头 将岁月里的寒气种植在这里 它昼夜不歇地摩擦着时间 并令它们在自己的身上长出果实 如果你有许多秘密与故事 就坐下来,在阿贡盖提草原上 你可以变成肉眼可见的
从未如此接近 此生,让我学会哭泣的人 总会在我的命运中留下不熄灭的灯盏 浩瀚的星球,面孔中有深绿的火 这些年,高空的火焰仍没有把握降临 如果火跑了,我必须追上去 从未如此接近,在一座山的顶峰闪亮的鸟假装生育的愿望如果风再大一点儿我将够不着吹出来的叶子叶子的归宿是风最后给的 抽出黑暗,时间所造成的事件会真相大白,我从带蛇的花瓶上取下镜像从未如此接近,一场火燃到天明一个人可以永生,一条旧
小雪 比雪来得更快的 是冷空气,是爱而不得 是零下几度的气温,枯枝上的白霜 结了冰的水 脏污,亮莹 蓝天下偷排的煤烟 唯鼻息感知 收拾零乱的画具 为一幅油画扫尾补缺 让红马,后蹄穿鞋 踩着滑板的前蹄,能否为 理想沦陷的人生,寻找更多慰藉 玫瑰凋蔽,雏菊仍在盛开 一只猫用高墙上的鸣叫,吸引我 撒猫粮也不能使之高墙一跃 转身,擦去挡风玻璃上的灰尘 点火,燃车 一阵风
日出(外一首) 我拍了很多日出,却没有 写过一行诗,那些鲜亮、滚烫的太阳 在我的两个电脑里,分布在四个文档里 没有一点温度,也不发亮,如果 不去点击它,它甚至是暗沉的,跟我 拍过的一片大海并没有区别 我承认这是我认识自己的开始 认识我的肉身,为何会激动如大海 只为一束黎明的光,为何月亮冷漠,高挂 在西边,如昨晚窥视过的诗行 我不是那片胜利塘的大海,每天潮涨潮落 不是愉悦马尾
我突然吃惊地注意到,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穿过村庄进城了。我并没有总是劳作和伏案看书,而是会花点时间带家里的羊驼和猫咪去牧草地散步,还会去邀约我的邻居家里聊上几句。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不太愿意去路口等班车,而更愿意骑着脚踏车进城。独自骑行,不需要路程和时间的计划,往前走,道路自会为你徐徐展开。阿勒泰山野牧场的生活空间,脚下以牧草地为界,头顶以天空为界,地平线则是以阿尔泰山脉为界。我常常在途中停下,心
一 习惯于给特别钟爱某件事物的人取昵称“某某精”。比如单位的努尔哥酷爱戴帽子,夏天鸭舌帽,冬天水貂皮帽,我叫他“帽子精”。邻居爱吃面条,大盘鸡里下点面,剁椒鱼头里下点面,实在没有,“哎,你们家有没有挂面?”当然“面条精"非他莫属。最早我家的“镶精”是小哥,不管做了多么丰盛的饭菜,他都会提着两饼镶回来,其中一个必然已缺了一块,镶残缺处的大小视镶铺子到家的距离而定。从买到镶的那一刻起,他边走边吃,见
一 时光的指针拨回到那些遥远的日子。 在我家所在的家属院不远处,便是平房如队伍般整齐排列着的兵团家属院。刘胜利的家就在这里。在那个高度强调集体意识的特殊时期,类似这样的家属院随处可见。 家属院里的平房面积并不算大,格局简单。一间屋子既是客厅,又是主卧室,另一间小卧室则兼作杂物间,厨房就安置在一进门便连着客厅和卧室的过道里。无论走进谁家,只需轻轻一推门,那横七竖八摆放着的锅碗飘盆便映入眼帘,鸡
天蓝,地绿,水清。在这天高云淡的季节,有充足的时间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去寻找诗和远方。如若不然,就静下心来看看身边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独享一份属于这个秋天的色彩。 秋天是色彩斑斓的,它像一支画笔,描绘 着四季轮回里最灿烂的季节。你看秋日里的 绿,绿得浓郁;你看那红,红得灿烂;你看那黄, 黄得闪着金光。秋天的风,随意扯来几片云 彩,就会让天空如童话一般曼妙多姿。 要对这土地如何深情,才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