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出生于湖南益阳,后移居深圳。中国人民大学文学硕士。著有长篇小说《北妹》《死亡赋格》《野蛮生长》《息壤》《建筑伦理学》等。曾获首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人民文学奖、上海文学奖、郁达夫小说奖提名奖,入围英仕曼亚洲文学奖等。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等20种语言在海外出版。 1 小船如柳叶,船身不过一步宽,首尾微翘。她和他站在船里,他前她后,相距不过一尺来宽。他一出生便在
我感觉是语言本身在“写” 傅小平:不确定你对语言天生敏感,还是得到诗的滋养比较多,就我的阅读,你的小说语感确实比很多作家要好。我读到有些段落,会觉得这哪是你在写小说,这像是语言或者说文字本身在“写”。说具体一点,你的语言体现出绵延的特点,有时就像群山起伏、河水奔流。这个特点还体现在小说对话上,我印象比较深的是,《锦灰》里姚血珠几次引用索尔仁尼琴的话,被问到“你为什么总是提到这个索什么琴的人”,她
2001年,在深圳文化艺术馆工作。 2011年,参加乌布国际文学节。 2012年4月,在伦敦书展。 2015年,墨尔本国际文学节与菲律宾作家、印尼作家对谈。 2017年,在纽约市公共图书馆。 2018年8月,在巴黎与法语译者BrigitteDuzan(右)以及法国记者(中)。 2018年9月,在比利时与比利时作家伊莎贝尔。
白琳,在《收获》《当代》《花城》《芙蓉》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及长篇小说,作品入选收获排行榜,城市文学排行榜,《北京文学》年度优秀作品等榜单。获新经验散文奖、赵树理文学奖、欧阳山文学奖、华语青年作家奖等。 1 我父亲离世前曾经是一个乡村医生。他在县城的诊所里工作过几年,诊所真正的老板是县人民医院的一个内科大夫。他们是发小。内科大夫在体制内工作,不能用自己的身份私营诊所,所以名义上这个诊所是我父亲
白琳的小说理性中透着感性,感性中不乏性感。起初基于自己的经历,很快转移到某个对象,当她留学归来时,她讲的就不再是某一个人的故事,而是所有人的故事。她讲故事的对象从自己走向群像,故事的范围越来越广,而所承载的情感却越发相通,《弃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写人与人相通为底色的故事。 弃子,顾名思义,被抛弃的人。主人公“我”是被抱来的孩子,父亲骤然离世、母亲弃他而去后,只能在记忆的碎片里摸索着拼凑过往;妻子在
1 3月10日,是一个特殊日子。 这一天,可克达拉总会有一些市民带着孩子到朱雀湖畔放河灯。一只只河灯追赶着天鹅,摇摇曳电,飘向远方。波光瀲滟,灯影朦胧间,人们又听见了悠扬的《草原之夜》。 五年里,伊犁河潮起潮落,杏花开了谢,谢了开。河滨大道的银杏树流光溢彩,机关大院的火炬树烈焰熊熊,而守拙园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树也长成了艺术造型,但是这些树木的知心人丁憬再也看不到它们了。 望河亭前,柳叶青青,
一、童山岛流放地 弦都绷在神经上。白天却不困,只是头疼,仿佛脑袋里钻了什么。整个人瘦削下来,一张纸似的,飘飘荡荡。 童山岛属于半岛,但属得不纯粹,只有一条短狭的栈道跟大陆黏连,样子像人体胃部,跟陆地藕断丝连。栈道弯弯绕绕,一圈圈胰腺似的,牵连着大陆。 无人机航拍过,长草葳蕤,花朵繁密,水润河丰,还有座不大不小的山头,很有点电视宣传片的派头。童山岛在童安市东直县海岸边。东直县偏居一隅,资源少,
1 牛高马大的张老五,用草绳束腰,穿一双解放鞋,推一个四轮小推车。他一年四季在明溪镇上穿梭,肩头上别着小话筒,一天到晚卖力地吆喝老鼠药。推车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药包,上面挂着大大小小的死老鼠。 孩子老实听话,他想为母亲解除烦恼。可他没有钱,只好巴巴地跟着张老五,从这头跟到那头,却不敢跟他开口。孩子怕张老五,也怕他摊子上袒胸露腹垂头丧气的死老鼠。他总觉得那些老鼠死不瞑目,它们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神充满
无论天气有多好,四里营都像是刚下过雨的样子,晦暗又逼仄。这里不通汽车,偶尔钻进一台轰鸣的烂摩托,人们便支起脑瓜,呆愣愣地看,直到它和影子一道划个弯,越过村口,消失得无影无踪。村口往东,有段路是架空的,泥灰色的石板下面,黑水不停地哗哗奔涌,臭气扑鼻。一九九六年,我上小学,和爸妈就生活在离这不远的矮房里。房子是租来的,不到二十平方米,东西也少得可怜,一面绣着莲池的破帘子把房间一分为二,白天在这头吃饭,
午后,烈日照得人无处藏身。 女孩侧躺在凉席上,后背全是汗,眼睛直勾勾望向屋外。院坝里,晾衣杆上花花绿绿的衣裤像蝴蝶扇动翅膀,遮住了对面观音山山顶。天上的云朵宛如刚出栏的羊群。女孩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发现羊群正在慢慢变大,仿佛不断膨胀的白色气球。后来,几乎是一瞬间,那些云朵就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暴雪,朝她席卷而来。她感到一阵眩晕,整个身体坠入一片白色的深渊 良久,女孩睁开眼,感到手脚冰凉。她拧着脖子
1 四十五岁的时候,我对一个人待着的恐慌达到了顶峰。我不管不顾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大,播放各种震耳欲聋的歌曲,哪怕邻居敲门投诉我也不理会。我站在阳台上,小摊上的烟火味儿还没飘上来就已消散在夜色里。我感到满足,这是纯粹而温暖的噪音。我觉得自己应该是进人了更年期,这一年,月经变得不规律,三四个月才来一次,身体已经脱离我的掌控。疼,疼得我想用唾沫安抚它。我能从玻璃的反光里清晰地看到它们,那具只穿了内衣和内
王老汉钻过铁丝网,径直朝黑暗深处走去。他身后的,在乌云的笼罩下依然静静地沉睡着。王老汉的脚下原本是松软的黄沙,因夜里淅淅沥沥下了一阵子细雨而瓷实起来。他的目标是比昨天走得更远,比昨天收获更多。究竟是远五公里还是十公里,多十公斤还是二十公斤,他不知道,他只想多一点,再多一点…肩上尿素袋子缝制的背包里,二点五升的饮料瓶子装满茶水,还有两个镶饼和一块红布。 他翻过一道沙梁时,眼前由黑变灰,渐渐露出了黄
1 六月,九华山雨雾迷蒙,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和竹叶的清香。程家老宅的画室里,墨香、矿物颜料的特殊气息与外面淅沥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程小艺赤膊,只穿一件沾满颜料的工装背心,俯身在一张宽大的画案前。案上铺着一张已绷好的上好素绢扇面。不同于传统的山水花鸟或祖父的梅花诗意,他正用饱蘸青、赭、朱砂等浓烈矿彩的笔,勾勒着充满拙朴、夸张动感的线条——一个戴着斗笠、扛着巨大稻穗的农民形象跃然“扇”上,背景
1 我们没拜过祖先。我们从未见过祖辈的牌位,更没见过家族的祠堂。 我们住在长江边的一个小村子里,村子临水而建,是个杂姓村。沿河而居的二十来户人家,有张姓、赵姓、刘姓、何姓、侯姓、叶姓,加上我们许姓,每一个姓氏后面围着的不过三五户,有的只有一户。便是这二十来户人家,若要是以爷爷或曾祖那一辈为户主来算,差不多便是一户一姓了,就是说,这个小村最早的居民,可能是我们的爷爷或曾祖那两代人。童年时,我满村
1 吱呀咪当的声音不断传来。梦中有一切美好,就是没有发出如此声响的任何事物一一唢当,又是一声,而且越来越近,像狗熊拍门板,又像醉汉踢酒瓶。我被惊醒,并认真听了一会儿,只有窗外寒风在呼啸。炉火差不多快熄了,炉面上的茶壶还带着微弱的喘息,像弥留之际的老人。被窝里暖和,而我的脸颊冻得生疼。住惯了楼房,再回村子就怕两件事情,一是半夜上厕所,二是在寒冬腊月的早晨穿衣。 想起来就有怨气。我刚从车巴河驻村回
1 在热带丛林的一个集市上,有人卖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它们被粘稠的风吹得来回摆动。我们来到热带丛林深处的一座博物馆,一只神奇的兽吸引了我。它曾经能吞噬一切苦痛,嘴巴大张,目光紧闭。无数个痛苦的生命,在梦中爬进了小兽的嘴巴。当它被放入那座博物馆,原来它在庙宇中的意义便消失了。嘴巴较之于身子,比例很大,从造型艺术的比例而言,比例失调,恰是那种比例上的失调,又可以被无限解读和遐想。那个在很多人看来有点丑
1 王慕容是鲍墟村人,此前在某医院当院长,‘屈尊”来乡医院当普通医生,不知他心里作何感想。 他来报到那天,皂荚、川楝子都成了风的媒介,铃铛般叮当作响。那时候人们尚不知道沙尘暴这种文明的说法。王慕容穿着黑呢子中山服,骑着一辆簇新的自行车,脚蹬黑皮鞋,尽管蒙着沙尘,但底色锂亮。与周围臃肿土气的我们相比,具有城市人的气度。王慕容这身行头,是多年后我对他所有衣装唯一的记忆。初见他也不拘谨,边说话边把手
寨子 小时候,我们村的人都住在寨子里。寨子的城墙巍峨雄伟,在我幼年的心中显得高不可攀 每年清明时节,父亲总会制作一个大大的秋千,而后带着我尽情地往高处荡去。秋千携着风呼呼地响,我的心一上一下,在空中悠悠地晃。寨子的墙用土夯就,特别结实,我们都叫它“城墙”,城墙把世界隔成两部分。城墙上长着粗细不一的树,爬上树梢,可以俯瞰寨子的全貌:寨子中间是凹下去的,高矮不同的瓦房上织满了厚厚的苔藓。到了冬天,
沙枣花香 那年夏天的病房,空气凝滞,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在这里,我初次见到了王婶和她生病的儿子阿东。阿东三十七岁,早被病魔折磨得脱了人形,蜷缩在雪白的床单底下,就像霜打的玉米秆,叶子早枯朽了,只剩个空芯子撑着。偏那双眼晴,亮得惊人,陷在深凹的眼窝里,空洞无力地望着病房的白墙 王婶六十多了,头发白了大半,挽成个松松的髻。她端粥的手总抖,却还是固执地一下下往阿东嘴边送。阿东不张嘴,粥顺着嘴角往下
1 城市的桥平庸或者浮夸。它们失去了水的调教和暗示。水在城市里失去了野性和豪情。河流不再像是血液,平原上的水缺少了血脉债张。来往不再那么重要,盼望与离开都不再从波浪上发生。城市在往上扩张,摆脱了平原上地平线的束缚,一种新的意境将水乡变得标准化。这是一件无比悲情的事情。我们所在的每一个城市都似是故乡的模样,人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城市里的桥在被埋没,我们在无限向上向前逃离。我们的祖宗一直讲着:桥归
1 很久没有写到故乡了。自从前年父亲去世,只有年迈的母亲还生活在故乡。我的意识当中,故乡从那时起变得残缺不全了,父亲带走了我半的故乡,还有一半,在母亲身上。 父亲去世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些颓废,甚至感觉自己一下子老成了父亲的样子。记得父亲去世的那年春节,我还在南疆驻村。从来不写春联的我,突然买回来很多对联纸,给两百多户村民写春联。那场面,让我觉得自己就是给乡亲们写春联的父亲。有一天我写到很晚,整
小拉姆 见她也只十五六岁年纪,两腮上已烙下了 高原红。见她身体单薄尚未完全发育, 就如小妇人那般承担起牧场上的活计。 任西风吹拂长长的腹毛, 夜里,它在背风处反刍,咀嚼亲历的过往。 …感受到只有国王才有的孤独。 这坚韧的、强大的、深沉的孤独, 唯有在它的疆域,才显得更实在, 更突出,也更明明白白。 我想楼她入怀,给她讲述大山外的故事, 或者:抹去困苦,让她感受到幸福的气息?
礼物:梅花椒 拨开带刺的枝条 比玫瑰更为扎手 夏夜里爆裂,能开出梅花样的果实 只要你喜欢,就以溢满山冈的异香 和涌上舌尖的酥麻 来驱散多年审美的空洞和爱的疲倦 桑科夜曲 月光照彻,草原 如墨绿的唱片 沿着风旋转的轨迹,谁站立 谁就是起伏的唱针 回放出消失的以往和歌声 我不是牧马人,打不来呼唤的口哨 你不是烧茶人,不懂得牛粪燃烧的奥妙 听从叶片上滚落的星辰 须要我们躺
1 野鸡、马鸡和云雀的鸣叫, 是从泛青的松林发出的。 云海飘移,帐篷城和远处的羚城如梦如幻。 当周山巅栈道盘旋而上,在云层里透出金光。 城市湮没在苍烟中,山脊上神灵在喘息。 晨露挂满草丛和树叶, 谁在等待阳光的抚慰? 山风将我单薄的轻衫吹成风筝。 云海被晨光划开口子, 光明之源洒向每一块尘埃和河流。 2 身影在佐盖多玛湿地浮现, 美仁是一双碧绿的草甸之眼。 牛羊潜藏于草
编家谱 被流水唤醒的语言 接纳时间里你我的缺陷和坦途 黑白照片,破损的契约 是一棵树的枯萎和腐烂 模糊的碑文,是时间盖在水中的印章 老人,不断从记忆里一点点挖出 银质的碎片 他们缓慢地讲述,在雪地上 串起一行行或平仄或深浅或大小的脚印 未知的部分,还在延续 我的筛选和编写慢于时间 一撇一捺,像哽咽的溪水 在高原上,延伸着父辈的血脉 一横一竖,像重生的草木 有时,历史并
雪后勒阿 群山遮住我的视线。头顶不增不减的天空 在我一次次的俯身时,疾速缩小 勒阿散句 那个火葬不久的老人,正好赶上了雪 一场铺天盖地的雪,让黑着脸的勒阿,突然日 了起来 这肆无忌惮的白,这无拘无束的白 正颁布属于自己的法令 群山反复被改写 我睁不开眼睛 一只乌鸦来访,场景略显突兀 我慌张的词语,在银亮的雪中安静下来 风雪叩门 雪后的勒阿,是我诗歌的富矿 冬天提前来了
掉落的星星 总是,在毫无准备时看到 晚霞已散尽,夜色如期而至 我困惑于星星和灯火 是谁先点亮夜空,又是谁最后离开我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星星走了很久 我无法洞知它们的路程 它们缓慢移动的片刻,已胜过我的一生 然而当一颗流星快速掉落时 这个夜晚并没有失去光亮 就像一片叶子的离去 并没有改变树木葱郁的模样 但我相信,必定有人 和我一起目睹了流星璀璨的瞬间 它可能是一个真诚的心
秃鹫飞过天空 雪暂时小了些 一群大鸟穿过恰盖的天空 黑色的斗篷 抖开锯齿状的花边 嘎嘎的鸣叫声 像是从铁器里发出来的 秃鹫,有人大声说 因为飞得高 它们远比行走在大地上轻盈了许多 因为队伍过于庞大 天空退到村庄的周围 秃鹫们越飞越远 像一串省略号 消失在厚重的天幕 雪花汹涌而来 缝合了安静的村庄 和通向天葬台的那条小路 雪花 天空像一只巨大的竹筛 接连筛下一
近视 他们比向日葵更美 整个上午,我忙着回到最初的造字法中 教他们写出第一个“人"字 他们有着小小的身体,稚嫩的笔迹 音节,混在众多的和声里 冬日,云朵投出庞大的影子 操场上练习跳绳的孩子 他们比向日葵更美 阳光附着在他们身上 自由,是摊开的 视线是模糊的 再加轻微的白内障 对于这个重影的世界 父亲越来越没有把握 曾经一堆种子和药材 填满了清澈的生活 山里树木葱郁
向日葵牵拉着落到邻居家的墙头上 月光淡淡 我们拿着篮子朝园子里轻轻走去 萤火虫一路跟随在童年的身后 喜悦之情怎么也装不下 飞向八月的夜空 如今,在异乡 当我看到与木有关的字 眼泪忍不住 像核桃一样滚落下来 木梨花开 愿太阳温暖着你 愿它的光一直一直照耀着你 愿你永远不要品尝分离 愿你一直一直和母亲在一起 愿你不要像尘世的女人 有双粗糙的手 没有时间采花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