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将雪粒像沙子一样吹起,打在车子上叮当作响,好在车窗把里外隔得很严。 天色将晚,残留了一抹慢慢变暗的蓝色。 妈妈看见远处有炊烟升起来,成一条长长的线。风一吹,就弯曲了。她带着我们翻越过杂木林,朝着山谷里的那个小村子开去。 在小村子里绕了几圈后,妈妈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把车停在了一棵还未完全褪去绿色的大树下。 树干上有积雪,树的四周已经堆满了无数落叶。新落下来的叶子还是青绿的,略
八岁那年,母亲带我进城。 在城里,路过一家商店,我看见店里放了一件精妙绝伦的小玩意—— 一辆火焰涂装的四驱赛车。 它是如此的完美,低矮的车身紧贴着地面,舞动的火苗几乎要点燃一旁的纸箱,只要你按动一下车身上的按钮,它马上像一支离弦的箭,嗖一声射出去,一路风驰电掣。更神奇的是,在它的四个角,还装了四个纽扣一样的小转轮,这样无论它撞到什么,都会像阳光照射到玻璃上一样,折射出去,不会卡死,继续一路奔腾
一个雷雨夜,矮子睡得正香,却猛地从床上坐起,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做了一个噩梦,而正是这噩梦加上窗外轰隆的雷声将他惊醒。 矮子打开灯,穿上衣服,下了床去。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各样物品都杂乱无序地摆放着,衣柜里塞满了许多天没洗的衣服,打开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异味;垃圾扔得到处都是,床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空酒瓶,就连摆放在房间角落里的书籍,上面都布满了灰尘。 这个房间就像个吃人的鬼怪,他突
再见魏小词时,她已经是小刺猬了,逢谁扎谁。 准确地说,她是一个刺猬精。别人看不出来,我能看出来。灯光将影子投到墙上,她的影子是刺猬,一身的尖刺。 你和她说话时,千万不能靠得太近,她那刺会长的,弹簧一样,锥子一样,冷不防就刺向了你的影子。你的心会有些疼痛,但你太善良太温顺了。你跟一只没壳的蜗牛一样,你跟一只小羊羔一样,不会还手。你要学会及时逃离呀,你还离她那么近。突地又扎一下,真是活该。 魏小
“好心鸭”可不是鸭族中的一种,是邕城本地话,意为烦恼或心塞。比如,四五月份回南天侵袭邕城,室内墙壁蚯蚓般流淌水,晾挂衣物久晾不干,人湿腻不爽,邕城人会说“好心鸭”。邕城人喜钓,若那天收获甚少,邕城人会蹦出“好心鸭”。邕城人嘴边常挂“好心鸭”,一为减压,二为这三个字阴平不翘舌,清爽吐出,干净利落。 老宋至今在邕城生活了三十多年,见证了邕城高楼雨后春笋般拔起,目睹了道路增多增宽、多座大桥横跨邕江南北
阵营十一岁那年还在读一年级,虽然一年级连续读了三年,但成绩始终突破不了个位数。 阵营打小就吝啬,吃东西都用手捧着,生怕别人看见。有时吃着东西在街上走,见有人过来,他会侧过身去,嘴巴不再咀嚼。 “阵营,你吃的啥好吃的?”来人故意打趣。 阵营目光闪躲,不敢转身,嘴里嘟嘟囔囔说:“没,我没吃,我啥都没吃。” 来人说:“我都看见了,你吃的是‘好面馍’,来,给我吃一口。” 阵营突然把脸埋到手掌里,
妇人的眼泪已经流到了嘴边,泪眼婆娑地望着前面。她站在步行街口的一棵柳树下,柳树的叶子已经落光,落尽叶子的树枝,枝丫铮然地直指天空。偶尔一两只鸟飞过树梢,发出一两声孤鸣。那树好像与谁过不去,又好像和自己较着劲,表情不改地僵持着。 一年里,她每个月都来这座城市,有时是两次,有时是三次。那些高铁票用皮筋扎好了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里。 小美从米线馆进进出出,早就看见了这个妇人。米线馆已经打烊了,这妇人还
自从搬到这里,我住得挺开心。首先这里的居住环境挺好,是小区,但没有物业管理,每一户的门都是向着街道。我的门前及侧旁还有两块空地,可以种植树木及蔬菜。夫人是十分勤奋的人,一年四季青菜轮换着种,交替着吃,总也吃不完。吃不完便送些给左右邻舍。因此,我们跟邻居的相处是和睦的。我说的最宜居住,就是因为这里有一批睦邻。 有句老话说是“远亲不如近邻”。我家的近邻,房主是本地一位干部,房子建好了却不住,全租给别
晚饭后,张臣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散步,而是一头钻进了书房。媳妇刷完碗,喊他一起出去。他说:“你先走吧,我找点材料。”张臣在书橱前翻翻这儿翻翻那儿,听到媳妇出去的关门声,他停止翻找,关上书橱的门,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材料要找,他不想出去是想在家等一个人,等一个事先并没有约但是他非常希望能来访的人。这个人就是肖建国。 肖建国是他的技校同学,两人不只同班,还同宿舍。虽然在一个宿舍住了三年,
榆树坡向南有个小集镇,叫状元桥,方圆二十里乡下人的买卖都集中在那儿交易。卖葱卖蒜图个新鲜卖相,得早起;卖鱼卖蟹讲价时依据动不动弹为死活分等,更得早起。早些年赶集的多是徒步,肩挑车推,为赶早集卖家往往在五更就从家里摸黑启程,熟路走了一大阵子,见着天光,刚好就爬上榆树坡。不急了,喘口气,抽袋烟,才觉嗓子冒烟,肚中饥渴。能有口水润润喉,多好!这不,真就有一个茶摊。 榆树坡上多生榆树,借靠近的四棵做柱,
沙坪村是十里八乡著名的西瓜种植专业村,每到瓜熟蒂落的季节,村里的西瓜种植专业户,比如老陶他们,就带着身份证去县城摆摊设点卖西瓜。 等等,多新鲜啊,卖个西瓜还得随身带身份证? 不新鲜啊,在沙坪村,卖西瓜还就得带身份证。带了身份证的,这瓜指定卖得红火,人人都夸甜;不带身份证,大家都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想买,又不太敢买,生怕买到山寨货。 原来,这沙坪村邻近县城,位于盱阳河、黎水河冲击而成的小平原处,
桃花开了,曹士九心情似打开院门一般敞亮,父亲同意他去城里找活计干了。他十二岁跟随父亲烧锅,后又学配菜,父亲还教他做八大碗、十二样冷碟。父亲告诉他,城墙太高,里面人嘴刁。曹士九掂着大勺,心想,城里人的舌头长什么样呢?除了父亲,他是第一个走出半城的人。 汴泗桥上,一个衣着褴褛、白发、白须、白眉毛、骨瘦如柴的老人卧在地上向他招手。曹士九蹲下身,才听清老者嘴里漏出一字,饿。他忙跑到对面大饼铺,买两个烧饼
张春阳参加这场饭局,是因为老赵要在他的公司订购二十五台空调和饮水机,还有三套环保电动垃圾桶。在赴饭局前,他已经做好埋单的准备。但一进包房,看到餐桌上摆着两瓶茅台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暗想,这不是想宰我吗?这老赵可没有王老师说的那么好。哎,这笔生意的利润又要降低了。 春阳不知,老赵在看到酒店老板事先为他准备的茅台时,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突然想到刚才学校食堂的回复,说他预支的一千元钱,足够明天请三
正是中午,桂林兴安灵渠里的水清澈得能看到一尾尾游动的鱼儿。 男人和女人坐在铧嘴上,心里一片混浊。毒太阳劈头盖脸,他们不管,两张脸暴晒如发红的虾皮。“我数到十,咱就一起跳下去。”男人说。 女人目光呆滞,不说话,只无力地点了点头。男人看着瘦削的女人,心里酸楚得喘不过气。 男人说:“你饿了吧?” 女人不说话也不点头。 男人说:“我知道你早就饿了,咱都两天没吃饭了。我有一个最后的心愿,我知道你喜
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东西,盆子里泛起白色的泡沫,她的脑袋离开盆子,泡沫依然粘在脑袋上。只见她左右一晃,接着用手顺时针逆时针地来回在脑袋上搓揉,直到泡沫消失,她才使劲儿往后一甩,让瀑布似的黑发搭在自己的后背上。接下来她会用清水漂洗头发,一遍一遍地,洗过的水都被她顺手泼洒在地上,小院湿了一片,惹得一些小鸭小鹅嘎嘎地叫,围着她转。 青阳站在院门里,强烈的日光把院外的杨树照得蔫蔫的,叶子打着卷,但这并不影
春末夏初,周书田家要烧瓦。 这瓦非烧不可,不能再将就、拖延了。再将就、拖延,进入雨季,雨水就要把房子淋垮。前些年房顶就开始漏雨,原因是多年来未曾添加过瓦,加之日晒雨淋,部分瓦自然开裂破损,未及时查漏补缺。一到雨天,室外下雨,室内也下雨,只好用坛坛罐罐接雨水。坛坛罐罐不够用,盆盆碗碗也用来接雨水。有一次下大雨,把灶上的锅也端来接雨水。 今年初春,周书田终于铁了心,决定烧瓦。自家人挖泥、踩泥,然后
下班后坐在公交车上,他终于为自己那篇在脑海中酝酿了一年多的小说想好了一个称心如意的结尾。那是一篇自传性小说,很久以来他一直想在小说中完整写写自己的经历。一回到家,他便匆忙吃饭洗漱,在书桌上铺开稿纸,端正坐定,写下了那个他已反复琢磨修改过很多遍的开头。他把这个开头读了一遍,非常满意,紧接着又写下第二句。这一句与开头那句的最后几个字恰能完美连接,牵引出他脑海中关于童年的其他记忆,使他顺着记忆的大道流畅
李守信,字汉臣,李家庄人。在庄里,称呼他名的人多,知道他字的人没几个。 年轻时,李守信酷爱木工,对一些木头木板很感兴趣,还对斧头锯子刨子爱不释手。十六岁那年,欲拜师学艺,不料母亲过世,他便断了做木匠的念想。 陈启匀组建的建筑队承建过镇中心医院、镇水电站宿舍、镇政府食堂、镇电管站办公楼等工程。承建镇中学教学楼那年,负责看管材料的张胜驴生病,打针吃药好几天不见好转。张胜驴向陈启匀提议,让李守信来看
在仲秋这个百无聊赖的午后,他坐在窗子前,外面的阳光热烘烘地从那层玻璃中渗进来,把他笼罩在一方亮亮的光影里。他有些恍惚。不知怎的,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串数字。那串数字非常清晰,次序也丝毫不乱。他稍动一下大脑,就确定那是一个电话号码,也很快就确定那是他家老屋的座机号码。这个号码在他的现实生活中,已经失联了十九年,他也没刻意去记它。为此他有些迷茫。 当年他在外地工作,几乎每晚都会和母亲通电话。那时父
桃花顺子姊弟俩背了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了。桃花娘锁了门,钥匙塞砖头下,急匆匆扛起锄头要上工,忽觉脊背发热,一愣怔,马上明白,是金三儿!她回过头来,果然见金三儿隔着矮矮的院墙,贼溜溜地看着她。她说,三儿,又看上了俺家啥东西?金三儿说,说那话!东西在你屋,我看得见吗?我也不知道看啥,兴许是你模样俊,想多瞄一眼呗! 桃花娘没心跟他闲聊,想起是钥匙放得不对了。那时候的锁是老式狭长的黄铜锁,钥匙是一根细长
小青抱着父亲的检查资料奔波在各大医院之间。她把这些来之不易又心有余悸的诊断结果一字排开,如同摆塔罗牌占卜一样,犹豫不决。究竟是手术好,还是保守治疗好?每个医生说的结果和病理程度都不一样。 她表情严肃地说:“爸,我决定了,咱们还得去北京的权威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咱们不能相信这些小医院,老想着挣手术费,还推脱责任。” 父亲用两只手撑住头,好半天才摇了又摇,挥挥手说:“不去北京了,去哪儿我都不做手术,
他老了。 他行动迟缓,面容苍老,像冬天里耗干水分的老倭瓜。 这个参加过抗日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老战士,终于沉落了。 自从前些年脑梗以后,他的手脚就不协调了。走路的时候胳膊已经伸出来了,脚还停留在原地,这让他很懊恼。更让他懊恼的是,他的语言功能和记忆力也在迅速衰退。 家里很少来客人了,左邻右舍大多数是来找老伴的。有时候还没等他开口,人家就走了,他的挽留只化作一句含混不清的:有时间过来坐。
一 傍晚时分,从雪山山口吹来的风凛冽刺骨。风呜呜吼叫着,一阵又一阵,有着掀天揭地的气势。 潘伟桦和他的科学研究小组的到来,让雷达站热闹了起来。 官兵们就像见到了亲人,一个个喜笑颜开。 “部队首长两周前就打来电话,说你们是了不起的科研小组,对国家的前沿科技贡献巨大。我们早就盼着你们来啦!”指导员给潘伟桦、安琪他们行了军礼,“到了这里,就跟回到家一样,老师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阿芳和阿明在民政局办完离婚手续走出来才发现天气突变,室外竟已大雨滂沱。 阿芳再也回不去河东村的那个家,她绕到村南经过通关桥,回河西村娘家老屋。家里空无一人,父母早已搬离,这晚,谁也不会留意她会在这个破落的地方落宿。 一场大暴雨狂野地袭进了阿芳的生活,她知道这个日子对她意味着什么。离开了那个男人,开始新生活之前,她要把自己反锁在曾经的闺房,用一场长久的冬眠治愈自己。 闷雷在屋顶盘旋。阿芳无法冬
早春四月,声声鹧鸪使天地间更加清幽、寂寥。八十多岁的陶春丽听着那叫声,早早从床上爬起,蹒跚着往外走。大孙子瞥见了,忙上前扶着:“阿嬷怎起得这样早?” 陶春丽不答孙子的话,一直挪到庭院外,久久地伫立,早春的风让她看上去有些颤抖。 她的目光越过眼前一片葱郁的菜园,像是看向远处某个虚无,嘴角似有若无地抽动了几下,波斯菊一般的皱纹扎在那张曾经如花的容颜上,春风撩起几根银丝,像撩起岁月深处的涟漪。 这
七十多年前,这个古老的小县城,只有一条半里长的街,却矗立着九座石牌坊,清一色三门四柱,一楼通天。乃有唐以来,为本县考中进士的学子而立,皇帝敕建。 乡党们都以此为荣。 敝县还有一桩引以为傲的事——踩高跷。这个乡俗,也由来已久,相传从大禹治水时就有了,为了治水时不被洪水淹没,大禹叫大家腿上绑了棍子。九州安定后,这个治水工具就变成了娱乐项目,一直流传下来。县志对此没有记载,但听来颇有道理。不管真假吧
尽管已是春天了,可一夜间,天又下了一场雪。雪落春风,孕育着希望,有一番别样的景致,我决定去松朵山拍摄山景。 雪后初晴,山野田园之中,春意在悄然生长,透着少许的清冷与寂静,我刚举起相机,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别乱拍!”我一惊,心想是不是拍了不该拍的东西。可又一想,这里是林区,又不是什么圣地,咋就不能随便拍了?那声音触发了一段不愉快的回忆:多年前,在西藏,在禁止拍照的布达拉宫内部,我手里的相机刚动了一
这是我在唐代边塞诗中读到的一个故事。 向西。一路向西。 一队征募的新兵,风餐露宿,跋山涉水,不知道走了多久。这天,落日如饼子般挂在大漠天际时,终于到了战马啸西风的前线军营。所有人累得茶饭不思,纷纷卧地,只想美美地睡一觉。豆皮也不例外,精神一松弛,就要进入梦乡。 却是噩梦。军官挥舞鞭子驱赶着,叫嚷着:“抓紧用餐!吃饱了立即实战操练!谁也跑不了!” 豆皮觉得有个“铁锤”从天而降,砸到肚子上。他
菰城隔年仍平安,仅有些小小风波。 坤度家的仙鹤争食一条蜥蜴,一鹤伤眼一鹤折长喙,算不上大损失。钱家弄半夜起火,锡康棺材店的老墙上印了几道烟炱,被踩碎百来张本瓦,别无凶相。金宝卖钢刀的地摊,清明这天被两条游犬撞翻,站黑布上交尾,观者如堵,影响一日生意……除此之外,城里城外看不出丝毫恶兆,三位老爹气色很好,相约去吃天香楼。 正月已近,酒楼生意不忙。酒过三巡,三位老爹开始闲话。 “城外的弁山雪厚哩
数年前,在盖加草原,我遇上了一对曾经的猎人搭档。 金塔是个高大的汉子,戴着一顶紫色的呢帽;吉列身材瘦小,眼神专注,话语不多。当时,金塔已是一家地理杂志的特约摄影师,吉列是他的助手。 由猎手到摄影师的身份变化让我惊诧不已。 他们共同讲了一个关于黑鸭的故事。 那只黑鸭是从对面山上飞过来的。它飞得很低,基本是贴着水面飞过来的,头直直地向前挺着,像天鹅飞翔时的姿势,更像一支箭。 它是飞过来拼命的
“牛可以改变人的命运,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说这话的不是哲学家,是我的老邻居刘婶。刘婶已经七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腰有些弯,但身板硬朗,精神矍铄。屯子里的人都知道,刘婶年轻守寡,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当时我爹是村委会主任,常和我妈念叨,说刘婶太苦了,村里应该帮一帮她。 我妈说:“想帮就帮呗,你是主任,你说了算。” 我爹说:“我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嘛。” 我妈瞥了我爹一眼,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
女主人站在我面前,我就成了她。女主人看我,就是在看她自己。说是看,其实是欣赏。 女主人青春年少,桃花有多好看,她就有多好看。 每次她站在我面前欣赏她自己的时候,我都恨不得跳出来,大大地拥抱她一回。当然,她永远也不会融化在我的怀抱里。 她站在我面前,露出一个笑容,酒窝像花骨朵,还没绽放,凭香气就能迷倒人。她笑,我就笑。她皱眉,我就皱眉。她流出一滴泪,我泪水就流成河。 猫跳到我面前,我就成了猫
苦奶家有一棵柿树,我家也有一棵柿树,两棵柿树都长在屋门前,睁眼就看见对方,打声招呼也能听见。论起来,我家的柿树该叫苦奶家的柿树妈妈。 在我和哥走路还跌跌撞撞的时候,我家是没柿树的。每当秋风渐寒,苦奶家的柿树才出现青果时,我和哥就眼巴巴地盯上了,一出家门头就一致地偏向右边,就像电影里的解放军向右看齐,不时吧唧一下嘴。青果成红果了,像是有意诱惑我们,我和哥瞅准四下没人,低头弯腰,轻手轻脚,悄悄靠近。
童话伴随我们成长,可以说,是大部分人接触的第一种虚构文体。童话有其特征性的结构和形态,好的童话不仅有趣味,还有意义,可以说是老少皆宜的。但要写好童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不是找一只小动物来说话,或者找一对王子和公主来演戏就可以的。童话作为小说的一种,所需要的幻想力更强,不能让动物、植物、精灵鬼怪说话行动显得不自然,归根结底还是要讲“人”的故事,是在用隐喻来表达“人”的情感以及“人”的思考。童话其实
我是一颗死了的葡萄。我的灵魂将为你讲述我的故事。 法国波尔多,是我的出生地,你知道的,我的珍贵,不言而喻。现在,容我向你介绍一下我的家庭——应该是从我的祖祖祖祖祖辈开始,我们就住在这里了,所以我们家在葡萄庄园里是最有资质的了。我伴随着波尔多潮湿的气息出生,是长得最最丰满貌美的一颗葡萄。 每天,我看加龙河上太阳缓缓升起,看温柔的河水被染成金黄色,蔓延着洒向黄昏时刻的水镜广场,经过优雅的波尔多大剧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心里住进了一个苍老的小孩,或许他本就属于这里,或许,是不小心被捆在这里。小孩布满沟壑的脸上,顶着一个高高凸起的额头,浅浅的旋涡在额头上一圈一圈地盘旋着。潦草的白发拂过干瘪的耳垂,随意地披散在双肩,雌雄难辨,一派仙风道骨,唯有一双眼睛满是稚气。 他从不主动与我攀谈,尽管我觉得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他说这样会破坏这个世界的秩序,我不明白。我对他生活的世界有些好奇,他说:“大多数时候
老一辈人都称她阿梅姐,我也不知道该叫她什么。 很多年前,她去上海做阿姆(保姆)的时候,声称是受了寿头阿康的惊吓——在前祠的一个晦暗角落里,阿康突然撩起了她的裙子,看见了她的花短裤。自此,她总觉得老屋里都是阿康的影子。她是老姑娘,没有碰过男人的。 前祠老屋,不像后祠是个大院。它有很多小院落,各家各户隔着花墙,又留着过门,可以来来去去。中间一个长长的石板门厅,不要说大门了,单是二门上的石刻就够精致
老周转业到地方已有三个年头了。三年里,每到理发的时候,他都要忍受老婆没完没了的唠叨,全是为了他的发型。不到一寸的短发,从当兵起他就是这样理的,在脑袋上站立了快二十年了,现在已站出几根花白的。老婆偏要叫他变一变,留个长发,再吹一吹风。说是要跟得上时代,别整天像工农干部似的。说归说,每次她还得老老实实拿起推子,像随军以前收拾麦茬那样把丈夫的头发收拾好。有时,老周都觉得好笑,嫌我像工农干部,当初人的最高
我讲一个我的故事。 今年的夏天对我来说很重要。 随着待业天数的不断增加,我越发相信百无聊赖也是一种合理的生活方式。这当然是从前。很多故事都发生在从前,但未必从前的故事都可以改变一个人。我是人。我母亲给我讲的故事无法诉诸数字,我依旧一天到晚吊儿郎当。 所以,我说改变一个人不容易。 夏初那个中午,我从一场棋战中挣脱出来,不免有些乏味。吃饭的时候,我忽然想出这样一种游戏:闭上眼睛在心里描绘自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