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营里歌唱 这么多年,在我们无比熟悉的这座野战军营,一直都没有停止歌唱。 用我们五音不全的喉咙和视作生命的枪支,积聚全身的力量——放声歌唱。 歌唱那些如火的青春,歌唱那些如诗的岁月,歌唱那些如酒的乡愁。 歌唱那些如铁的营盘,歌唱那些如水的士兵,歌唱那些如梦的祈望。 在一遍遍虔诚吟唱中,我们便看见,这些草绿色的歌声,像满山的野菊花一样,一波一波绽放。 隐隐,有金戈铁马,破空而来。 军
一棵树,身板挺直。 在老区,我叫不出这棵树的名字。 树下的半边莲、马齿苋、牛栏草,默默在三月的阳光里吐绿。 一次次,我看见一群麻雀,飞来又飞走,它们能打开整个天空,却从来没有窃得树的挺直。 早晨或黄昏的阳光下,一次次,我走近一棵树,试着读懂一棵树的祖国—— 精神和气质从大棚的蔬菜叶片上焕发,吐出的每一粒阳光,都是喜庆的。 风有更精准的尺度,为一朵小花扶正雨露。 雨浇灌出一张张笑脸,眉
沿着一条路行走,伸手触及到一片云彩。这条路,在安丘西南山区的乡镇之间盘旋。从空中鸟瞰,九曲十八弯,似一条油亮的玉带,在大山的褶皱上蜿蜒,在绿色起伏的大地上铺展。 有山才会高路入云端。安丘天路,处处名人,处处名山。城顶山上公冶长,书声琅琅琴悠远;摘月山上有老子,采药、读经、心修炼。虎眉山上虎爪显,五龙山又称唐王山。现实与传说交织,给一座座蓬勃葳蕤的山峰赋予了持久的魅力。 村庄是连绵大山衣襟上的珍
黎家的隆闺 阿爸用那双长满老茧的大手,和泥涂墙;阿妈用专注的目光,把茅层扎牢。他们将爱和温暖,筑起拍扣(姑娘)或帕满(小伙)的专用房(隆闺)。 泥巴墙一寸一寸垒起,垒进阿爸的希望。 茅草叶一层一层铺排,裹进阿妈的祝福。 夜色朦胧,白昼的劳累将阿爸阿妈带入梦乡。鼾声,将山村的夜衬得更加寂静。 此时,灯光点亮了隆闺,点亮了帕满和拍扣青春的五彩光焰。 有的在灯下读书写字。有的在灯下绣织黎锦。
秦岭是中国重要水源雒水(南洛河)、滋水(灞河)、丹水(丹江)、汉水(汉江)、阆水(嘉陵江)、渭水(渭河)、桓水(白龙江)的发源地。 雒水源 1 秦岭南坡的秃子山嘴,大腰鼓山和小腰鼓山对峙着等待锤的击打 啊哩先生,捡起如姑娘的木岔河,削水为锤呀。两座鼓山之间隐藏的泥房子里有沉香点燃 秦岭东段南坡草链岭山腰,水从崖壁跳下如夯压碎山石的轰鸣是龙的啸声 取水的脚夫们哼唱歌谣是啸声的伴奏音。靠前
在都江堰 鹭鸟在江心盘桓,龙门山聚拢着,时光尚未醒来。 岷江水冲刷的下游,人烟稀少。 ……山体在开裂。万籁归鸟般静下来。不舍昼夜。 岷江,有一声没一声地落着涛声。涛声里,江岸撒满了姓氏的草籽。 头顶瓦罐,肉体与灵魂怀抱图腾。 大江在焐热大地。炊烟、庄稼、粮仓…… 秦时明月,蜀汉风,悠然水韵里,天府之国繁华景盛。 市井长巷,岁月静好。 月色下,鱼嘴,飞沙堰,宝瓶口,似隐隐浮标。
僵 持 一群黑色的线条,在努力构建庞大的艺术。 平行、交错、重复,所有的脚步在向一张白纸证明:一堵墙的诞生。锋利的爪牙以恰当的角度抓住了世界最大的角,它空白又充溢,它需要利用任意一种想象去补充、纠正,去给予它新的准则。它对抗着所有敌人,被凶恶所装饰过的善意在最后一刻变得柔软。于是,所有校对的法则都将成为这只笨鸟的判词。 你应该看见那道有形的墙,对面的假设开始成立。 眼睛中延伸出来的空白,把
见渊鱼者* 雨后—— 天空平复了内分泌失调的倾洒,湖水不畏自身清澈的暴露。 湖边,见渊鱼者姓名不详。隐秘的事物在过度曝光中游走在中间地带。 腹中挤满了小鱼的大鱼,用异于寻常的饱满等待拾荒者的眷顾。 重叠的圆形宇宙,我在凝视的深渊中等它们:小鱼们腹中的鱼钩。 唯有我们,相视而笑。 死于湖水的鱼,被人捞出,丢在油亮亮的草丛里,这一天和它们的一生一样短暂。 哎!——我不禁叹息:曾见你,或
黄河滩 岸边,黄梢的麦子把触须齐齐举过头顶,向着阳光,向着风,向着滔滔的水声,指认生活的方向。 黄河在日夜不息的奔流中,蓄积信念与力量,用时光和伟力证明一条河在大平原血脉中的深度。 麦香糅合着水腥,让滩涂感受着一条河的浩茫与深沉。 伫立在黄土之上,瞩目大河的力道与流向。 千百个黄昏,我们行走在羊的队列,去思考河床的坚韧。 用血肉之躯承载着神祇的图腾,我们把盛名和污名糅在一起,让缓流的黄
大 禹 蜀腔蜀调,一柄耒耜练习与水漶说话。 他是禹,也是随身石斧。 他的身姿那么低,河道,沼泽,荒野之间,若隐若现,唯有蓑衣斗笠。 行山表木。他回到准,绳,规,矩,再无石头的争议与对抗,就像江河湖泽,交出自己的水文;山的命名,匹配着走向高低。 避让,疏导。让水回归水,那些叫稻、黍、稷的种子,回归庄稼。 他如此之小,仿佛陷进山崖的石斧。 每一次纵深掘进,都似一句谆谆告诫。九州之上,一条
韭菜沟的女人 韭菜沟村隐藏在中国地图最深处。我沿着金刚芒的方向,顺着地图上看不见的细线,一路向东,摸到了她的腹部。 三十户人家,八百头牛,二千三百只羊,在阿尼格念雪山脚下数着雪花,守候格桑梅朵发芽。 放羊的女人,看见过每一条沟壑里每一朵初绽的花蕾。 种菜的女人,将草原上最湿润的颜色泼洒在每一条充满生机的沟垄。 村支书也是女人,包着一块粉色的包巾,一个人在院子打地坪。水泥的细粉落在她的睫毛
朝河里丢了块石头 朝河里丢了块石头,不是为了试探出水的深浅,也不是为了把一块藏有秘密的石头人不知鬼不觉地埋入水底。 朝河里丢了块石头,不是投石问水路,不是为了击破水底的天空和自己的影子。 在河边独自走久了,需要有一块石头来打破这长久的沉默和死寂。 朝河里丢一块石头,河水荡起涟漪发出响声时,也敲响了哑默已久的我。 而后,河面上的石头沉入水底,河流归于沉默和死寂。 但那响声,却一直在我身上
1 在重庆以西,与我相遇的一粒豆豉,在传统工艺里,挥之不去的是乡愁。 目不能及。像空气。像梦境。一粒粒黑而亮,燥而润。在生活的屋檐下,点亮一座城市的人间烟火。犹如饱满结实的汉字,书写着一座城市的传奇。 2 应该有北山顶上香樟林的荫护; 应该有万片碧波粼光的托举。 一粒黄豆,就这样出发了。从一则农谚里转过身来,一身泥土之气、草木之气、氤氲之气。 应该有阵阵稻香的护送; 应该有鸟语花香
夕阳下的太湖 苍茫。静谧。夕阳下的太湖。 粼粼波光,飘飘芦絮;沉沉暮霭,深深秋意。西边天幕洒下的浓重余晖,正在为水乡镀上一层梦幻色彩。 镶嵌在大地上的一块巨大玻璃,被岁月的尘埃日渐遮蔽,请许我一双爱护之手,可为它年年月月不间断擦洗。一个流失已久的远古旧梦,在黄昏里愈显渺茫迷离,请赐我几句关怀之语,以一遍遍向它发出心灵呼唤。 夕阳下的太湖,水天一色,时光万顷。 向晚时分,我在风中孤独地看见
一 故去的爷爷,深埋在线装手抄本里。 他常说读书人就要写好对联,于是我描摹着祖上笔画,每年的年成和稻米,都要写上门面。 在老家村子里,爷爷的名字经常被人提起,我的名字经常被父亲提起。 这个倔强的汉子,大半辈子扎在庄稼中,只有在地里他才站得安稳,即使枯瘦身子,被风雨啃成了卷毛边,他依然要和锄头犁铧讲对称。 依稀记得爷爷模样,却很难想象父亲年轻的样子。 从老屋翻出当年来信,字体丰腴,开篇写
舞蹈课 足尖是一支笔,在光影照不到的地方留下阴影。 她喜欢夜晚走进来,夜风穿过墙面上的镜子,也穿过她。 下一幕—— 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他,时间是多年之后。 擦肩而过的身影不过是一个个新旧字符。摘除肉身,摘除面具,摘除脾气,然后再镶嵌进同等或者不等的行距。 有时候她用肢体替自己说话,为劳燕分飞安排跨越时空的相遇。 有时候也会恶作剧:相爱的人背对纸张越走越远,脚步拼装出人性的复杂与简单。
小 街 来到一个小街,街上只有很少的人,都闲散着,慢悠悠地走路,或者靠在墙边懒洋洋坐着。街道上,卧着三五只小犬——听见车子过来,并不立即逃开,而是抬头看一眼,不紧不慢走开,似乎车子打扰了它们的休息,它们显出很不情愿的样子。小街上只有三五家小饭馆,饭馆里也只有三五个食客。我要了一碗炒面,安静地等了半晌。我想我如果在这里生活,会着急得要死,但这里的人却一点也不,连狗也不急不慌。这个小饭馆,估计一天也
一 大凉山脉和牦牛山脉牵着安宁河在西部狂奔。 西昌被它们傲世的激情抽打成五彩的陀螺,旋转出新时代的风韵。 二 长安路、航天路像西昌织锦上的两枚日夜奔忙的绣花针。 邛海活跃的胃液顺着海河的肠子流到安宁河才找到它存世的波涛。 三 抱着西昌城的北山。有几条公路上去,也有几条溪河出来,用千年的汁水把西昌城分为几个部分。 有时也有山羊和云朵在高处和瓦板房对话,蓝天会放下耳朵来静听。 有一个
近年来,汪峰凭借对新工业诗歌的创作与探索以及不俗的诗艺,在一众诗写者中脱颖而出。众所周知,工业是国民经济的命脉所在,是文明进步的象征。关于工业方面的著名诗篇如郭小川《两都颂》《林区三唱》、李季《玉门诗抄》、孙友田《煤海之歌》、欧阳江河《玻璃工厂》、舒婷《流水线》、张学梦《现代化和我们自己》、杨炼《铸》等等,随着新时代科技的发展与工业的兴旺,近几年兴起的“新工业诗歌”写作,将工业诗歌写作掀起一波热潮
一 清晨,雨落。蔷薇丛上停泊着银色的光。 这些低温的锋镝自辟疆域,交织为疏阔的笔触。 ……一只蝶,展开纵深的黑色,在枝头翩跹而舞,插叙细微的风声。 它那略带玄学意味的双翼,仿若对称的宫城:鳞状毛砌成的迷局,呈半透明状;一粒粒闪烁不定的斑点,演绎出几何学的奥秘—— 引诱过路的视线,逐一沦陷。 二 回溯破茧之初,它必定是笨拙的。 从一枚蛹,到体态轻盈如弦,来自拼尽全力的一次次震颤、扭动
散文诗在语言凝练的美和更为宽阔的寓意延伸中,让诗的在场性直入心灵的多维寓意。从1855年波德莱尔发表散文诗作品开始,这类文体就以其独特的形式出现在大众视野。 在潘玉渠《穿越雨季的黑蝶》中,从清晨落雨开始,到雨季后的凋零结束,用细微的风声般的笔触构建了双翼上斑斓而惊险的路,这是蝴蝶的一生,也是时节的一生。蔷薇上银色的光和插叙的细微的风声所构建的几何美学一开始就有着幽静的迷人。 作者从语言的个性之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琴声统领夜的一切,寥廓,随波万里,梦幻闪闪烁烁,幽美晤谈空灵,慰藉啜饮恬静,水墨,醺的飘逸。 化不开,季节的笙箫吹满润泽。琵琶把珠儿全解放了,水流的潋滟轻轻浅浅。花色正暗暗使劲,筝,表现为呓语的丰茂。月色的笛不断迷失自我,向更远的远方流浪。 再渺小也是宏大的。再短暂也是永恒的。再奔腾也是淡定的。 感伤,愁绪,柔情,很洁净,意味深长,时间的浸染热烈、深沉、隽永,而生命的召
光在这头,望断虚空之境,另一端有沉默的砖石作证。 长城在历史的远方,把我砌成砖形。用方砖的牙齿衔起许多人名和古迹,秦始皇、孟姜女,七言绝句和王昌龄,山海关、嘉峪关、慕田峪、八达岭,为一条遥远的通天之路,与大地一起紧咬。 躲不过的蹄声和箭镞,狼烟苦雨中旷世的沉重。 我以流沙写意,画一笔风吹草低,以江河运载五月,我的泪水流出一条汨罗。 冷兵器时代,轰然倒塌;甲午风云,圆明园的一把火,烧成国民的
花 香 花的绽放等于燃烧。花香就是光焰。突然的乐曲中,芳香扑面,直击我心,浓烈,战栗。 一株花区别于普通植物。在四月,除了花香,一切都是多余。 当花香散尽,它将长久隐居于万千植物的乱世里。 春 风 惺忪的风,不消停,拖着宽大袍子四处溜达。万物窸窸窣窣,翻检经年的收藏。脉络模糊的枯叶,有字的碎纸,鲜艳的塑料袋,在天地的展厅里,轮流展览形形色色的标签。 春日多情,绅士的风,打理一棵树,从幽
分娩,大地的收割 娘亲,此刻已是寒露凝霜。漫山遍野的菊,把风骨高举成傲。 只为两颗心心交融的种子,您便要成就一段季节的念想。抽穗、扬花、结实,您高高隆起的腹部,像一座即将溢出稻谷的粮仓。 您裁剪阳光为被褥,用爱心搭建产床。在那上面摊开身子,摊开深秋,如同摊开一块稻田丰盈的胸膛。 您强抑初次分娩的慌张。在一个名为“茶林”的清贫土屋,指挥着大地紧密地“宫缩”,阵痛式地“收割”,吹响一声高过一声
大学生村医李晓燕 二十五岁的李晓燕,在家还是一个孩子。自从穿上那件白大褂之后,她就像是一根绷紧的琴弦,被乡下淳朴的风弹奏出一曲曲或急或缓的青春乐章。 出诊、复诊、测量、筛查,填写村民电子健康档案……每天李晓燕就像一只进进出出忙碌的燕子,往返在卫生所和村民家里。只有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次,凌晨两点,王满根的脑梗发作了。在黑夜里李晓燕骑着电动车把自己跑成一束匆忙的月
今夜的风和我前世有约,山高水长,南丝绸之路,谁把盐源和木里的功绩藏进湖泊! 马帮在山间静卧,抚摸风的梦境,风铃摇醒夜的诗歌;大山起伏着彝族、藏族男子汉的胸膛,姹紫嫣红的格桑花舞蹈戛然停止;现实在静听身后的脚步,夜的脊梁横在月亮身旁血气方刚,等待着前世情人从梦里经过。 你追随我,是想让我把没有风化的故事带进经卷?蜀地商队驱赶着驮运丝绸的马匹,静默地离开川西平原;四个世纪的磨砺,这条路日渐灿烂,叮
山里的光阴 几只鸟在树上说话,很热闹。一个老人在树下仰起头,学鸟说话。 山很深,鸟不说人话。老人跟着鸟学的声音,一声长,一声短,像鸟鸣。 鸟学人话,要被人修剪了舌头,才能发出人类的音律。在九岭山里,人老了,跟鸟学鸟语,不需要什么手段。 鸟叫得快。老人喊出来的鸟语,慢了一些,像山里的光阴。 夜深后 夜深后,村子周边的山峦,开始厚重。风一来,那些树依然缓缓摆动。它们的影子,也缓缓摆动。
书 最近,白纸的叶片生长在栅栏上。一个人爬上爬下。 山峦是一本书,这本书的英雄在风上游历,书页翻动,话语时常落下来。 雷声在铺路石上滚动,那就是事故发生之处。这本书完成了,人们爬上去,把它的一部分夹在腋下。 那位焦虑的作者倚靠在墙上,观察世界生活,却没有遵循。 钟 在天花板温暖的空气中,梦幻的地脚灯亮起。 白墙弯曲了,负重的胸膛呼吸那些困惑的词语。镜中,南方吹来的风旋转,裹挟着树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