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天门山 山峰竖起大拇指,上天就为人间敞开了心扉,天地豁然贯通。 不一定要问道求仙,但九百九十九阶天梯图是此生最好的历练和修行,还有一步留给余生,一步百年啊。 登天门山,就是索道迂回,栈道转折,偌大的迷雾剧场,我只是一个小小叹号,感慨天工开物,匠心在人,仅此一步,可以穿越和跨界。 比日月清瘦,比秋风单薄,一个不问世事的背影,丈量落叶,仿佛霜雪千年,尘世已远。 忘返是多美好的词,云裳雾巾,
昭化古城 攀上昭化古城城墙。 我发现,有那么多的阳光和鸟鸣躲在青灰色的薄雾后面,给城墙一一打上历史的补丁。 白龙江、嘉陵江、清江,三江绕流,把古城绕成一幅浓重泼墨山水中的精灵。 粉墙黛瓦、雕梁画栋,昭化古城,由此柔情似水。 “来了昭化,不想爹妈。”妥妥的方言,宛若太极天成,占据着昭化山水中每一道简单的玄关,就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放眼垛口,极目苍穹,蜀道之上,昭化古城自有蒹葭苍
寨上明月 明月高悬。在牛家寨的山顶,我与月亮比肩,与它对视中的高度,是我从未有过的惬意和安静。 寨上与寨下的月光一样明洁,炊烟形成弯曲的线条向大山的背面延伸,然后不断散开。母亲还在雪地上捡拾木柴,她佝偻的身影像一个可以被尘世忽略的黑点;父亲蹲在茅屋旁抽烟,一些小星星在烟斗上忽明忽暗,细小的烟雾随着屋顶的烟柱向上,仿佛把压抑多年的愿望寄托于虚无的天空。 我站在高处的目光,突然就沉落下来。时间在
风在唠叨 敞开又关闭,焦虑又躲闪。 风在我的缄默中整夜唠叨,城市某处角落的犬也在惯性地狂叫与呻吟。 在人间,有诸多的声响在焦躁和消隐。 子夜始终不语,破坏之事尾随墙上的影子晃来晃去。窗外:犬吠在继续,呻吟在继续,躲闪在继续。 这夜,风在唠叨,世界在烦。 翻晒心事 海边与沙滩,昨天的心事在太阳伞之下幻化成影子,我把我的灵魂与情愫在沙滩上翻晒。 舍弃或者遗忘,海浪打湿衣衫,浪花与阳光让
大里之春 枯枝被画上了绿芽,冷风吹来了点点花蕾 细雨朦胧,卖菜的阿叔在街头吆喝,洪亮的声音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春天的喉咙 这也是属于他的诗 百香果在书写最初的绿意,白鹭从天空飞过,干净的云朵伏在大容山顶 清湾江的流水吹着细长的笛声,和着掠过河面的鸟鸣,把岸边的野花吹开了一朵又一朵 米粉厂传来米香,一条条米粉在咀嚼着陈年的诗意 水牛养殖场的奶牛正在挤出最醇香的奶汁 到过李郎官祠,雕花
送王船 天空炸裂,桅杆倾倒,大海潮涌,帆将在哪一个波浪里保持遐想? 请代天巡狩的王爷登船,将瘟神与鬼魅带走,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出仓,祭祀,巡境……乡民们完成一场场狂欢。在滩涂,王船被厚厚的纸钱堆高,如血的寒光在熊熊火焰中闪烁。 王船驶向天边,映照沸腾的脸庞,像是透过一层毛玻璃观望远方。今夜,璀璨出一场火焰的酩酊。 王船化为一片片迎风飘动的白云,鞭炮在天空中变成无数的星光,在
赶圩 需要怎样的机缘,我才能遇见你。我很少出去,即使出去也不会踏上那个小岛。即使踏上那个小岛,也不会穿过熙熙攘攘肩挑背扛的人群,偶然地停在你面前。 你在一盆盆的三角梅中扬起了脸,我愣了一瞬间,而你只是微微一笑,也许只是出于礼貌的一个表示。然而我开始想多了。你头顶的杧果树上杧果青涩而温润,一滴清露无声地滴了下来。 你又俯身花间,挪动那些盆盆罐罐,随口答着问询的话。太阳照得热烈,整条街上人声热烈
风雨寸金桥 在赤坎,在广东,在中国,并不显眼。 在世界历史的河床上,她却无法被时间的洪流淹没。 一百多年前,桥西是华界,桥东是租界。她屹立在赤坎河(又称文章河)上,左右为难。桥的两头是两个世界,两种肤色,两种语言,两样生活。 如今,寸金桥又诞生大小九座桥梁。其中,汀步桥和弧板桥短小,各司其职;月影桥和九孔桥雄伟,更有担当。小桥通向小彼岸。大桥通向大彼岸。每一座都连通彼此,每一座桥都蕴含寸金
奔跑的菠萝 阳光一再催促,百鸟唤醒大地。 一个女孩在菠萝园放牧羊群。清晰之间是朦胧,虚实相生。菠萝叶片上跳跃着,白雾升腾。 透雨下过,菠萝果沉甸甸的梦迎向春天。菠萝果商一路向南,菠萝树叶闪闪发亮。湛江的菠萝妹,香甜的笑意,如原野的花朵绽放带来的好日子。 菠萝果,一个挨着一个,这众多的姐妹,比朝霞还要动人。它们上卡车,坐高铁,乘飞机,向着渴望的地方奔跑。 菠萝果车队在春天里穿行,朝霞,夕阳
1 滞重或轻盈,岁月的跫音,载我泅渡,在流年的底处。 为一场梦萦魂绕的风景,一蓑烟雨,蜿蜒无尽水复;一路尘埃,曲折多少山重。 顺着春风的指引,沿着花簌的香径,我来到了这里:鸭乸湖。 2 面对你,鸭乸湖,我说不出赞美的词,只能任思绪凝滞,在你无边的静美中失神。 而你,揭开神秘的面纱,善睐的明眸,为我开启灵魂的澄碧长空;放下高贵的腰身,迎向我,铺陈一汪无边的柔软。 我多想掬你入怀,荡涤我
东海岛钢城 海岛最高龙水岭海拔高度不过100米,她放开脚手,长滩的海沙延长至28千米,号称中国第一长滩。我爱她的浪花细白、柔软,所占据的位置,可以分配给长钉螺、沙虫、白螺、赶水鲫……探听游人的跫音。 自东部的海蚀台望去,耳边的风声已做改变,如风向偏东南5°,深水码头的水,回到岛上,一座钢城坐落海岛龙头,钢花先红后白,功劳全在几毫米的钢片,它削切出八爪鱼样,或卷成角螺状。手持相机的人,能曝光的,
东门码头 广安版图上,被千帆拴住的词语。 跌跌撞撞的纤影中,拖拽出来的东门码头—— 在一天浓雾的清晨,被一个少年伫立船头的背影点亮。 一同醒来的,还有星星点点的渔火。 当然,更多的人还在梦中。 奎阁伸了伸慵懒的腰,挥了挥手。白塔上空鸟影盘旋,逐浪蹁跹。 过往的船只,长鸣的汽笛,记住了一介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模样。 由此,一个普通的地名被浩浩渠江引入大海。 荣枯,或悲欢。枪林弹雨,三
广安,世纪伟人邓小平同志故里。 “广土安辑,思源奋进”是广安的城市精神。 ——题记 前锋印象 前锋刚刚走过一纪时光,但大良城的狼烟,却因为一座孤峰、四周绝岩,32年不屈不挠的坚守,和合川钓鱼城构筑成一道坚韧的屏障,穿透八百年的帷幕。 那些烈马、旌旗和箭镞,延续着南宋王朝摇摇欲坠的帝业。 不管渠江是否愿意作证,历史就摆在那里。 不管华蓥山是否愿意接纳,时空就流转在那里。 所有过往,只不
在上山上·山野时间愈所 人类惧怕时间,时间惧怕山野。 上山上·山野时间愈所,大山中的一家民宿。 民宿拉近我和山野的距离。 山里的风,把岁月的岩石裂开,我像一位隐士,在时间的缝隙,翻阅往事,阅读古老的经卷。窗台上的旅行包,犹如青苔覆盖的旧钟,倾倒在时光的流水中,钟摆忽然停止,锈迹斑斑。这是我喜欢的样子。山风叩击我的每一道指纹,高山交出所有的回音,无限的往事,随风散去,成为峭壁上细密的经文。
中和豆花 舌尖上的渠江,傍中和镇流过,没有冲烂中和豆花。 豆子,磨浆、烧开、加卤,慢慢而成。 心不好的人,点不好豆花。豆浆烧开了,要请有威望的人来点。 一碗豆花,一只油碟,一杯酒,一个皮蛋,一碗膏水,一盘烧白,一碗干饭成了一条龙。 1925年太阳坪的廖玉璧加入中国共产党,创建华蓥山游击队,与军阀开展斗争。1935年2月21日,在中和豆花店,廖玉璧被诱捕,2月23日遇害。 中和人怀念他,
胶莱因胶莱河而得名,胶莱河历史悠久,它所流经之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因而又形成了胶莱平原。这片土地有着独特的地理与人文风貌,它滋养了我,成为我的精神根系,使我在回望与前行中走向新的生活。 ——题记 五里堠 堤岸变矮,干涸的水库仍在沉睡,当素净的冬天一点点瘦下去,虫鸣穿过埋藏记忆的残垣,出现在窗前的马路上,我会想到五里堠,如此夜便安静了许多,我因而不觉得离开故乡有多远——距离此时被默默的渴望所
虚构一株荷花 虚构一株荷花足以吸干一个人,太近会嗅到水腥味,太远会丢失一握的清凉,人世间的难度莫过于讲述和理解之间的那部分。 荷花来自上一株荷花,水来自天空,泥沼来自于遗忘,如此种种,你不能全部理解。 莲子来自面壁的苦心。 我虚构一株荷花,是为了让你从“荷花”一词中看见我。 我向你讲述我的故乡,我的县城,我的省份,几个词,包括一点谐音和口音的镂空,土特产,名人名言,山川河流,经济状况,最
小西岭 我们的山很小,小到有火车经过的时候,要给他捂住耳朵。 裸露的岩石和青黑的松柏一起皴染你眼角的皱纹,那些细小的沟壑里藏着葳蕤的人间情事,在干瘪的冬天,有梦膨胀成红色的气球,飞过我们的小西岭。 我给你把褶皱抚平吧,用爱,用笑声,用炽热的鸟鸣。 可是面对小西岭,你像糊紧的窗纸一言不发。只是把一个雕花的铜镜埋在那株矮小的红豆杉底下,一条铜色流淌的河并没有什么动人的情节,可是比落日的苍凉更疼
邛窑颂 城西偏南二十里孔明庙,山市小场也。相传为诸葛武乡侯过辙,后人立庙。附近多坛罐。…… ——《邛崃县志》(民国十一年<1922>刊本) 一 一阳漫步于群阴之间,指坤为水,指乾为日。 女娲之手炼石补天,盘古之躯散为五行。其上日月,其下山川。创世之雨濯洗八荒,七弦之夜迎风而鸣。父亲们赤臂如火,在盆地的乳沟中打捞深陷的星纹。捏土成坯,烤土成陶。 二 落脐灸囱之礼,其血玄黄之
席永君诗作《蜀籁》(二章)给读者提供了一个重释文化诗歌的契机。 《蜀籁》的诗题标识了巴蜀的地域特征,但其地方性文化隐喻像一个线头,瞬间就虚化在关于生命的叩问之中。《蜀籁》(二章)中的《邛窑颂》,诗人袭用《诗经》中颂之文体,仿“人神交接之际的声言”,开启阴阳乾坤的言说,也暗含《水日》的诗题:“一阳漫步于群阴之间,指坤为水,指乾为日。”不过,这与题记1922年《邛崃县志》对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邛窑顺便
低语 耶胡达·阿米亥在《人的一生》中低语:“人的一生没有足够的时间。当他失去了他就去寻找。当他找到了他就遗忘。当他遗忘了他就去爱。当他爱了他就开始遗忘。” 金宇澄在《繁花》中低语:“独上阁楼,最好是夜里。” 我在《向月葵》中低语:“一生太短,而等待太漫长。” 每一种生活方式、对生命的态度与生命状态相契合。 我们在书籍中寻求灵魂的慰藉、释放与救赎,在现实的莽莽荒野中奔波、颠簸、辗转、追逐、
一个诗人,须得从平实的生活中学会巧妙突围,能够借由一支笔,由重峦叠嶂始,向柳暗花明终。如斯,方能拂去一地鸡毛,抽丝剥茧,则生活之美便次第呈现,引领我们向曲径通幽处。诗人陈茂慧在她的散文诗实践中,显然认真地做着这方面的努力。她将生活的帷幕一层层拉开,对生活量体剪裁,去芜存精,往深里挖掘诗歌的意蕴,呈现出独具匠心的表述效果。恰如《文心雕龙》所语“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从而抒情自然而
草原岩画:刻在大地的牧歌 弯角羊,长尾马,还有猎犬、驼鹿……蹄声纷沓,嘶鸣扑面而来。 放牧的叫唤,穿透岁月的枯荣重叠。有弯弓的影,在闪动。狩猎的呼啸,追逐草浪尖上的烟尘。 谁睁圆了眼,与日月对视,是要探寻草原、漠野的密码,还有星辰神秘的闪光么? 总听到一种陌生的古语,在涌动,在流荡…… 在广袤草原与跃动山峦之间,在呼伦贝尔,在阿巴嘎,在达尔罕……族群的足音与声影,生动着风晨雨夕,伴和着草
为什么不能像山那样,长得再胖也不会得高血压高血脂? 为什么不能像河那样,秋后就自然瘦下来? 爬一下山,结果爬成了鸭族。 跑一下步,结果膝盖被齿轮卡住。 节一下食,结果夜夜翻烙饼。 人生路上,有太多的花花草草、鱼和熊掌。 花草鱼肉中,潜伏着太多的虫蟒、病菌、激素。 迟来的醒悟,徒增了一场场秋霖。 一场雪,下在我的头上 盼望了一生的雪,终于下在我的头上。 雪下,一只只鸣蝉,在我的耳
一封信,从时间的缝隙里钻出来,出现在街头。 雨后的南方,温润柔美。三月的面孔,站在地铁站的出入口,不言不语。 那是一封春天的来信。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花瓣落到路的石缝里,信笺被阳光不断引导。那只垂着翅膀站在房角的小鸟,正走出情绪的低谷。 上千年来,来信不断变化着出行的方式。马蹄声正渐行渐远,十天,二十天,三十天。汗渍的味道越来越浓,体温在来信的文字里生长。行走在小巷、古道的赶路人,身上背负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路边上,卖瓜人还有不少瓜没卖完。 她坐马扎,在路上急匆匆的晚归人里寻找买瓜人。 当我在她的小摊前停下的那一刻,她觉得她可以早一些回家了。 而我,也可以在身心俱疲的暮晚带回这来自生活里的香甜。 蝈蝈笼 在早年,它就是空空的。 挂在风中的屋檐下轻轻摇摆。 它给我的想象,仅止于一只草绿的蝈蝈、几片绿草叶,简单中透着无限快乐。 多少次,我提着它在长满野草的坡上等待
一枚归根的落叶,被风吹回到离别已久、日夜叨念的故乡。 汽车载着我沉重的肉身向上穿行,而心却早已抵达顶端的故乡。 刚坐上车,我看到一张张粗糙、疲惫然而兴奋的脸,和一直都没有停歇的嘴;我还看到他们大包小包的编织袋,不用说你也知道,那袋子装着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年来,要咽下多少乡愁,摒弃多少心酸、汗水,乃至泪水,才能把温暖打包,带回离别已久的故乡。 对故乡的爱,他们都是用包装的,比我虔诚多了
白的,黑的,红绿相间的鸟,从岸堤同时掠起,以暮色为狂澜的河床,闪烁着波光羽影。 大地上的暮色,来得更迟一些,但这不影响草木的悲喜。它们总要承受着一荣一枯的轮回,背负着衰败的重量。 转身向秋。 滩涂上,突兀的岩石,一年年雨水冲刷不掉的孤独。月光也在枝梢上,落下生死两茫茫,已有人把它拖进梦中。 河是有翅膀的。 水一起,船也是有翅膀的,从遥远的山巅低低地飞向海,路过分岔的大湾地,我喊了一声,她
新月 月亮正蓄着一块指甲。 太阳消失了。你转过身去:月亮在那里,一言不发跟在后面,谦虚而耐心地模仿太阳。 月亮准时回来了。那个人在阴影中焦急地等待,他的心快乐得让他想不起自己究竟要对它说些什么。 大片大片的白云就像一头头熊奔向蜂蜜饼,接近那一轮满月。 那做梦的人因为看着月亮而精疲力尽,而月亮并没有指针显示时间,从来就没有。 突然,你感到了不安——那是因为月亮离开,带走我们的秘密。你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