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时代 李浴洋(以下简称“李”):丁老师,不久之前围绕您的学术生涯进行的访谈令我印象 深刻。(参见《在荆棘之路上追寻“人性的审美”——丁帆教授访谈录》,《传记文学》 2025年第5期)感谢您的信任与邀约,我们将访谈继续进行下去。这次我希望更多地针对一些 理论问题展开。 1979年,您发表《论峻青短篇小说的艺术风格》(《文学评论》1979年第5期)。您的《学术年
论文 1. 《论峻青短篇小说的艺术风格》,《文学评论》1979年第5期。 2. 《谈贾平凹作品的描写艺术》,《文学评论》1980年第4期。 3. 《中国工人斗争的悲壮史诗——重读〈火种〉》,《钟山文艺论集》1980年11月。 4. 《论茅盾早期的短篇小说》,《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1981年第1期。 5. 《试论刘绍棠近年来作品的美学追求》,《文学评论》1982年第5
一、创世纪、再回首:改革开放的历史节点与大众文艺的叙事难题 1978年的中国,以“创世纪”的姿态[1],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自1978年后的四十余年,中国经济以年均近百分之十的增长率在四十年内大幅提升,被认为是举世瞩目的“世界奇迹”。在此意义上,“现代化”作为一种“复数概念”,在英美资本主义世界与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的社会主义中国产生了迥异的路线变体。与扩张性、殖民性的资本主义现代性不同,中
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并没有进入到所谓的“AI文学时代”,这是一个事实。注意到近年的文学时风,特别热衷以“AI时代”作为进入文学议题的引子,似乎不谈“AI时代”,无以言文学。但是,我们真正关心过“AI时代”和“AI文学时代”在哪里了吗?仅仅用几个“AI系”的软件写几段文字就“咸与AI时代”了吗?这让我想起小说家蔡东在《青年文学》微信公众号3月8日“写给2025”专题提到的一个词“赛博油腻”。
当下,人工智能文学创作已从实验阶段迈向传播领域。各大网络文学平台每日接收海量AI稿件,自媒体空间亦充斥着机器生成的文本。尽管人工智能尚未成为文学创作的主流,但及时审视其带来的冲击已成为文学批评界的当务之急。在探讨其利弊之前,须先厘清人工智能文学的能力边界与本质特征。本团队对国内主流AI模型的文学生成能力测评显示:当前技术虽在情感模拟、隐喻构建与文化语境理解上展现出“类人”特质,却始终无法触及
时尚和追求交流的语言相反,它玩弄交流,把交流变为一种无信息的意指,一种无目的的赌注。由此产生了一种与美丑毫无关系的美学快乐。那么时尚是某种交流的节日和过度的重复吗? ——波德里亚 根本上说,文学持续关注的是人的形象,关注的是人类行为的方式与动机。斯坦纳任何技术危机的实质都是人的价值危机。 —— 徐贲 作为一种人工智能大模型的AI产品,DeepSeek的广泛应用将此前在文学界已经 过热的人工
一 如果是AI,此刻它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忧惧——害怕错误和溢出,害怕冒犯,害怕话语一旦成形落下生出的层层涟漪。 我将要在这里回答一个并不简单的问题。 可对AI而言,问题就是问题。为了避免回答得过于直接,只需再接受一行指令:“请委婉作答。”AI也不用担心语言的涟漪。和人类社会面对个人观点的复杂反应不同,针对AI的反馈机制,即时直接可计算。 所以它无法理解我的踌躇,也无法怀揣这样的踌躇继续解题
“多维经典”栏目第三期,选择聚焦麦家的谍战悬疑作品。关于麦家,近年来 研究界讨论得更多的,往往是其转型后的书写童年与故乡之作。麦家早在 2016年便宣布要“告别谍战文学”,原因是“现在写谍战题材的人越来越多”。确实,正 是在麦家“告别谍战”乃至淡化悬疑色彩的这些年中,不仅《伪装者》《麻雀》《风筝》等 谍战剧仍然层出不穷,广泛意义上的悬疑文艺也日渐火热:从2017年《白夜追凶》的成 功开始,各大视频
谍战小说与影视作品一方面是具备高度类型化特征的,其中悬疑的氛围、惊险的 事件、发现的程序、情节的反转等构成了其重要的审美机制。在这个意义上, 谍战文学和侦探小说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前者甚至可以视为后者的“子类型”。另一 方面,谍战文学又是高度政治化的,从其萌芽于“一战”、兴起于“二战”、鼎盛于“冷战” 的文类发展历史中,就不难看出谍战文学和现实国际关系与国族政治之间的复杂纠缠。 具体到中国的
封闭空间中的天才悲剧是麦家新谍战小说的标签。本文结合精神分析学和现代性历史话语的阐释框架,分析其首部名作《解密》中天才主人公的呈现方式、叙事逻辑和文本隐喻,提出该文本有着超现实主义画家埃舍尔的错视画《瀑布》一般完美的欺骗性结构,其历史空间与历史“真空”的耦合逻辑和“天才即时代”的易位构词法如何触动了“国族心事”,于2024年电影版《解密》上映后回望该文本,更别有一番滋味。 在小说《解密》(200
一边因为作品的影视化而在大众文化领域声名鹊起,一边又被授予代表主流文学 标准的茅盾文学奖,麦家的亮相难免伴随着雅俗文学的又一波论争。而无论是麦家及支持他的评论家们强调他的作品并非类型文学,挖掘它们在思想和形式上的纯文学性;[1]还是站在这种观点的另一边去质疑麦家的写作,忧虑茅盾文学奖在尝试拓宽边界时是否陷入危机,[2]都默认了一个前提:麦家的创作有通俗性,并且通俗性是他的不足,所以强调其纯
2017年,在偶然的机缘下我参观了的展览“沙龙沙龙:1972—1982年以北京为视角的现代美术实践侧影”,首次对这类“研究型策展”“议题式策展”真正产生兴趣。这份兴趣不只源于我当时的研究课题——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的当代文学——与展览主题在知识与事实层面的交集,更来自一种思维方式的刷新,亦即努力不受历史分期与固定叙事的干扰,更具主体性、批判性地进入历史本身。换言之,共鸣点在于如何才能“艺术
如何回避当代艺术系统雾化这个不和谐的、混乱的、给我们巨大希望的当代的凝聚力,是他们提问的出发点。 2009年,我受纽约的线上艺术杂志e-flux编辑部邀请,为他们的特刊撰稿。这一期的主题是“什么是当代艺术?”,来自东西欧、南北美和亚洲等地的学者和策展人从各自的经验出发,撰文回应这一提问。回顾这一举动,我发现那体现着北美和西欧语境中的实践者们将当代艺术历史化的冲动。他们发现,当代艺术系统,包括为当
以研究带动展览的学术性建设是现代美术馆的重要职责及确立机构自主意识的关键因素,其在美术馆的诸多实践中占据着核心的位置。 2008年前后,中国公立美术馆中为数不多的机构开始出现部分与当代艺术相关的展览,如果说这代表了体制层面对当代艺术的有限性接纳,那么在范围与体量上却远不足以形成与现实创作相称的规模化展示与研究。与此同时,随着房地产开发的不断升温以及民间资本的日趋成熟,以当代艺术为主要展示对象的民
每一代人都需要找寻与自身所属时代相处的方式。越是大变动的时代,这种需要 越是强烈且迫切。因为所谓的“相处”,不仅包括衣食温饱、日常操持,也是 情感意识的萌发和精神体认的形成,更包括能否找到合适相称的中介手段,将所有这些协 调起来。就此而言,无论是年初因TikTok即将停止服务而突发的小红书网民大联欢,是 越发高调的“女性主义”,还是或圈地自萌或越轨破圈的亚文化,都不妨视为普通人在日 常生活中展开寻
主持人语 徐则臣的《北上》自出版以来,引起了文学与诸多相关艺术领域的关注,先后被 改编成音乐剧、话剧、电视剧等。本期“文艺立交桥”专辑邀请三位青年学人, 从不同角度探讨小说《北上》及改编后的同名话剧、电视剧。徐刚《〈北上〉与徐则臣的 文化自觉》一文深度阐释了徐则臣作为当代作家的文化自觉。他指出,《北上》中的“大 运河”有着为北京城市赋形的重要意义,它是徐则臣为北京城市叙事所增添的“新地标”; 从
如果说金宇澄脍炙人口的《繁花》是一部试图让“上海开口说话”的作品[1],那么 徐则臣的长篇小说《北上》则是致力于让大运河开口说话。在这部茅盾文学奖 获奖作品中,京杭大运河是它当之无愧的主人公。这不仅体现在小说所标识的运河“新地 标”之于北京城市赋形的重要文化意涵,也深刻展现出作为主题写作的“非遗”小说对于 “文化”这把钥匙的巧妙运用,由此最大限度地提取“运河文化”的诸多层面。其中最为 重要的是,小
从《平凡的世界》中黄土高原上的奋斗史诗,到《人世间》里光子片胡同的时代缩影,这些作品以个体命运为棱镜,折射出社会巨变的光谱。而《北上》作为最新一部“茅奖”改编力作,在延续“以家写国”的史诗格局的同时,悄然完成了一场从冷峻写实到温暖叙事的审美嬗变。 新世纪以来,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的影视改编已成为观察中国社会文化转型的重 要窗口。从《平凡的世界》到《人世间》,这些作品通过平民史诗的书写,构 建起连接
话剧《北上》的主题是“时间与河流”,整部剧围绕晚清以来京杭大运河百年史迹(1901—2014年)进行集中演绎,通过运河唤醒当下,重建当代人与运河的历史联系。 话剧《北上》由李伯男执导,根据徐则臣的同名小说改编。本剧是中国文联2024年重点创作目录支持类项目,浙江省文化广电和旅游厅舞台艺术揭榜挂帅资助项目,北京市演艺服务平台资助项目和2024年杭州市文艺精品工程重点扶持项目。 话剧《北上》的主题
附录 《北上》版本演进年表
一、长叙事艺术的体验功能 作为前互联网时代的“遗老”,文学或影视,当然也包括一些叙事手段近似的游戏,它们在辅助人们认知现实的层面虽然也不完美,但因其长度和复杂性,在分享含混、厚重的经验时仍是短视频、短图文无法取代的。 本期栏目讨论的是一个很有争议的话题:以文学为代表的叙事艺术,在今天对于 读者来说到底有什么现实功用? 前不久,在决定是否要“入坑”《博德之门3》这款游戏时,我曾遍寻知乎、B站、
无论这是否不能承受之重,小说作为百科全书和教科书的功能,如今已经大幅减弱。功能衰退的逻辑线索,或许可以从当代生活的四种“过剩”之中把握。 一 对于文学的认知功能,一种著名的说法是:文学是社会的百科全书,是人生的教 科书。这是教科书式的解释,也确被写进了教科书。中国的文学理论教程在申 说这一观点时,经常援引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艺术对现实的审美关系》:“艺术的目的就是 在缺乏为现实所提供的最完美的审
而惯于传统现实主义“透明叙事”的读者,尚未适应当代文学叙事成规的颠覆与意义生产机制的嬗变。 作为一种正视生活的创作精神或反映生活的创作方法,一般意义上的现实主义在 传统文学中就已经存在。德国语文学家奥尔巴赫曾在《摹仿论》中勾勒西方延 续数千年的现实主义文学发展脉络。在中国,自《诗经》“饥者歌其食”(何休《公羊传解 诂》)的写实传统,到明清小说“极摹人情世态之歧”(笑花主人《今古奇观序》)的
屏幕里的内容让所有人变得行色匆匆、一心多用,在此之前还从没有哪个事物,让人类专注于一点的同时对其之外的认知又潦草至此。 正有一个全新的现实麻烦被人们逐渐觉察:当你在街道、商场、地铁通道穿行时, 如果不是你主动避让,这一天到底会有多少低头看手机的人和你撞个满怀?现 在是成年人在公共场所最容易发生肢体碰撞的年代,“人的行为”不是变得散漫无目的而是 太过于受一种媒介的引导。每个走路撞你的陌生人都因为他
一个年轻人,走进一处社交聚会时,这个人的自我就已经死亡,他变成了迥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普鲁斯特的黑衣人 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对死亡之于人有一个绝妙的论述。他说:“当我们存在时, 死亡不存在;当死亡存在时,我们已不存在。因此,死亡与我们无关。”这一态 度也许超越了佛陀对生死的“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更显出一种“符合逻辑”的 豁达。然而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无可避免
当下文学的提速,源于生活的提速,更源于征用生活的利益欲望构建的“别处叙 事”。表面是DeepSeek的从天而降,一夜之间世界大变。真实的情况可能还 要复杂得多。石一枫不是挂牌的“先锋”作家,但他是表现当下生活最前沿的作家,是推 动中国文学发展的加速器。生活最重要的变化,在他形象和极端的表达中一览无余、一望 无际。因此,看到了石一枫就看到了当下文学的最新景观。他从关注监控技术的《地球之 眼》,到电竞
这本诗集《大口呼吸春天》(上海人民出版社2025年)是续《劳动者的星辰》(上 海人民出版社2022年)之后北京皮村文学小组的第二部作品集,收入了15 位劳动者的149首诗歌作品。诗集的名字来自李文丽的《我多想》“我多想/走出户外/ 去大口的呼吸春天的气息/那暖暖的风/带着花草的清香”,这是一首写于特殊时期的诗 歌,表达了一个朴素的愿望,到春天里大口呼吸。“呼吸”是一个具体的身体动作,春天 是“呼吸
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中后期,从“朦胧诗”到“第三代”诗人,由诗人自行印制的油印诗集彼此影响、散点式共时地出现着。作为“新诗潮”发生与发育的重要阵地,海子、西川早年都曾自印或拥有个人油印诗集,这容易使人想到与他们并称“北大三剑客”的骆一禾,是否也曾油印过个人诗集呢? 目前,笔者所见署名骆一禾的诗歌小册子有两种:一册名为《徒手》,似为骆一禾本人自行编印,另一册是家人为纪念而编纂的诗人发表诗作
现代批评:“批评”范式转换、 “文本细读”变异及其可能性
2024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韩国女作家韩江。她的代表作《素食者》于2016年经过 与大江健三郎和帕慕克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角逐后获得国际布克奖,这是东亚女 性第一次荣获这个大奖。“素食者”以与东方宗教密切相连的静美意象揭开了男权文化残 酷的面纱,凸显“吃人”与“被吃”的历史困境的延续。德里达延伸了边沁对动物感受的 关注,提出“肉食—男性逻各斯中心”(carno-phallgocentrism)来敞开对
韩国作家韩江获得2024年诺贝尔文学奖,其东亚女性的身份以及相关问题在作 品中的表现成为关注热点。纵观韩江的小说创作,她并未执着于一种东亚意 识,对韩国历史与现实的理解,引导她走向“东亚”,继而走向“世界”。基于性别经验 的敏锐感知,帮助她书写弱者的处境,包括女性、劳工、战争受害者等不同群体的身心遭 遇。韩江在作品中呈现的观看之道,扩充了我们对东亚和女性的想象。 一、暴力性的观看:“食人”的父权
东亚各国有着鲜明的地缘邻近关系和文化同源性,尤其“中日韩三国,地理相 近,人文相接。历史上,三个国家的女性有过相同或相似的经历与感受:男 尊女卑是法律与礼教上的共同准则;三从四德是女性的行为规范;贤妻良母是社会提倡 的女性形象”。[1]东亚社会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性别的结构性不平等,迫使女性长期囿 于家庭,于给定的席位,从事“女人的工作”,家成为其自我确证与身份认同的重要依 据。“压缩现代性”虽促进
2024年9月19日,“空间·历史·复活的人——邱华栋《空城纪》作品研讨会”在 十月文学院举行。该研讨会由《十月》杂志社、译林出版社、《北京文艺评论》编 辑部共同主办。阎晶明、陈晓明、张清华、贺绍俊、梁鸿鹰、孙家洲等20余位评论家、 学者共同参加研讨,《空城纪》作者邱华栋出席活动。 长篇小说《空城纪》由译林出版社出版,其中《敦煌七窟》一章作为作品的一部分,于《十月》2023年第3期首发,并收到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