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国家在北大、清华率先试点招收工农兵大学生。只要符合“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考核”这四个条件,就有机会上大学。报名以后,我砍了一篓子柴禾,背到我们大队支书家里。支书是我本家的一位爷爷,虽然那时候我父亲还没有平反,但我作为“可教育好子女”是可以去上的,我就跟他说了自己想上学的事。支书是农民,虽然他不知道上学意味着什么,但他对我说:“你能上你就去。”他答应了推荐我。等到第
深夜emo?你需要喜剧的内核 我其实很害怕“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这句话。有两个原因,一是它让观众提高了欣赏的成本,二是它让创作者开始把自怜作为一种审美。 观众在默认“喜剧的内核是悲剧”时,在欣赏演出的过程中,思绪就会不停地跳出剧场,心里总有一个念头在琢磨:“这是个喜剧演员,喜剧的内核是悲剧,所以他很可能承受着很大的心理痛苦。这样一个痛苦的人还用尽全力逗我笑,我真的好感动啊。”这种心理会形成条件反
一 打开电教平台,我照常输入工号密码。课室内乱糟糟的,学生们大都已经坐好,好奇地东张西望,有不少眼睛盯着巨大的投屏。他们一定发现我的工号跟别的老师不同,那个可疑的字母,它代表兼职还是代课,心里一慌,我飞快按下确认键。 这一次竟出奇顺利,电教平台一路绿灯,我不由松一口气,打开课件,翻开笔记,再打望一圈讲台底下:近百名学生,聚拢讲台前,睁大好奇懵懂的眼,期盼地盯着我盯着讲台,宛如近百株柔嫩新鲜的植
第一次读宋词人周邦彦的《苏慕遮·燎沉香》,是雨夜,窗外淅淅沥沥的灰的濡湿,把词里的沉香燎得缥缈而孤独: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 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词人起笔写寂境,焚香消暑,如热闹场中服了清凉剂,心静而神清,对故乡之念愈甚。词中沉香以其烟炷之缥缈清幽烘出作者心内秘语,引故乡
一 他说:“那是一个故事!” 说这话的人叫袁东山,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院副院长,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学长,只是我学的中文,他学的历史。而他所毕业的西南师大历史系,是国内研究钓鱼城历史持续时间最长也是成果最为丰富的院系。但他似乎与他的老师或学友们不同,他喜欢用物证支撑考古学说。 2019年5月11日上午,他在钓鱼城范家堰南宋衙署遗址考古发掘现场,为参加“钓鱼城中国名家笔会暨长诗《钓鱼城》研讨会”嘉宾
一 大渡河上游的大金川河仿若一条桀骜不驯的困兽,被连绵的群山夹在中间,一路左冲右撞,试图冲破重重阻隔,实现奔腾自由。河流的脾性难以捉摸,随河道和季节的变化显得喜怒无常,到了涨水季更像是挣脱了枷锁的恶龙,夹枪带棍地漫过河堤侵入两岸的田地和人家,使得农人一年的劳作化为乌有,严重时,连那些依山而建的石头屋子也不能幸免。 川西高原的地形复杂,大渡河流经的地区河宽水深、水流湍急,河床内还沉积不少巨石,少
一 我出生时,父亲二十五岁。儿子出生时,我也是二十五岁。我把这归结为宿命。在父亲生命的最后半年里,他的时间都花在了射频治疗上。那个初夏的夜晚他在想些什么,对此我一无所知。我也不知道他支棱着身子在那半明半暗的朦胧中仰起头来,看见的又是怎样一幅图画。但在他心里会有这样一种感觉,他对围绕自己的这个世界相当了解。对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小镇上所有的邻居他全都知道姓甚名谁,以及与他自己相比较,他们又各属
踢 瓦 踢瓦,是一种游戏。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这种游戏。踢瓦,踢是动作,瓦是玩具,顾名思义,用脚踢着瓦玩。什么是瓦,如何玩法?这得让我慢慢说,包袱就在这里边,不能急着挑开。 踢瓦,家乡方言叫各瓦,各读上声,写这个各字时,大脑首先闪过的是这个搁,转念一想,觉得不对。搁,意思是把东西放在一地不动,家乡方言,把单腿跳着走称为各趟,显然不会是这个搁。方言多为古音,我以为有音无字,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每一只羊面前 都会有一滩草属于它 在呼伦贝尔,春天的风依然强硬。 已是四月中旬,风仍然保留着桀骜难驯的脾气,从荒凉无垠的草原上来,从山头上好像一辈子也不会融化的雪上来,从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天边来。 乌仁其木格奶奶擦掉被春风逼出眼角的泪说:“每一只羊面前都会有一滩草的,草原不会亏待每一只降生在春天的小羊羔。” 她还算不上老,不过六十出头。草原上的风霜雨雪让她操碎了心,原本壮硕的身体逐渐枯萎下去
山川莽原,浩瀚无际,天高月朗,万树生长。 晨曦微露,梦醒时分,我常常清晰地听见,有一些并不怎么熟悉的树,在遥远的地方亲切地呼唤我。于是,凛冽冬日,我便不由自主地幻想自己变成了一棵会行走的树——青枝绿叶,花团锦簇,我与擦肩而过的每一棵树谈笑风生,向树冠之上飞过的每一只鸟挥手致意。 当新一轮寒潮来袭,我冰冷的双脚如愿踏上南方温暖的红土地,又一次见到那些久违的植物与明艳的色彩。哦,我日思夜想的南方啊
在古代,夏至这一天被视为吉阳之日。这一天对于我来说也是吉祥的,能顶着烈日迈开脚步,连我自己都滋生出几许佩服。 端阳刚过不几日,有人在聊天群里说“诗经园的荷花开了”。随后像风雨似的一组荷花图片就落在了我的手机屏幕上,我似乎嗅到了一阵清香,看到了它的摇曳生风。“我要去看荷花”,念头滋生,灵魂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看荷之路,奈何躯壳被一件又一件的俗物羁绊得难以脱身。戚戚然一算至少有五年没走进公园里的荷。这
西安的长乐门外有个卧龙巷。二十年前,我常去那里。因为有个朋友叫明明,当时租住在那儿的一处民房里。也不上班,整天窝在房子画画,晨昏颠倒。我则没事了就蹬个自行车过去找明明吹牛。我那时候做记者,不坐班,颇自由,啥时候想去了也就去了。 那是个背街小巷里的大杂院,都说这一片的老房子要拆,明明却不急,说这里房租便宜,住一天是一天,等真正要拆了,他再卷铺盖也不迟。 房东两口子也不急。男的姓周,我们叫他周哥。
小说《西游记》第六十八回“朱紫国唐僧论前世 孙行者施为三折肱”中,唐僧师徒四人途经朱紫国,适逢国王张榜求医,孙悟空毛遂自荐,揭皇榜欲为国王治病,却引来唐僧的埋怨,悟空回道:“就是医死了他,也只得问个庸医杀人的罪名,也不该死。”这一句活灵活现地刻画出行者不拘细谨、大大咧咧的浑不吝形象,同时似乎也能够说明这泼猴并非莽撞无脑之人,饶是他艺高人胆大,也要搬出律条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按照他的说法,庸医杀人,罪
标题 世界上最容易做的事,就是指责别人,最难做的事,就是认清自己 标题 命运的齿轮一点没转,人生的链子倒是掉了不少 标题 皱巴巴的生活,要适时熨烫一下 标题 允许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这么定了
罗烽与《民众报》 百年前的关东大地,风掠过沈阳城南那片杂草丛生的涝洼塘。塘里经常有水鸭子出没,它们时常在泛着幽光的暮色中扑棱棱惊起。那是沈阳城南最初的容颜,荒芜中蛰伏着生命的悸动。闯关东的移民踏着苇草涉水而来,野地上零星搭建起来了草檐土墙,渐渐有了人间烟火,从最初的稀疏到后来的密集,越来越多的人们迁居于此,“水鸭子屯”这个名字便随着迁移者的脚步,在芦苇荡里生了根。 日俄战争时期,发生“奉天大会
菜市场复杂的鱼腥味,夹着汗水,渗入了短袖的纤维,无论如何都洗不掉。晚上八点,刚结束了一天在椰风市场卖马鲛鱼的工作,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每走一步,橡胶水鞋里混着水和汗,发出咕叽声响。我隐没在路人的行色匆匆中。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的穿着,配着身上萦绕的浓厚的“市场味”,我此刻是不折不扣的鱼贩。估计没有人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在菜市场做田野调查的人类学者。 2016初夏,我来到Y
朱耷的绘画以奇绝著称。先是布局,构图简,笔墨少,有滋味,自曰为“廉”;再者造型奇,无论是早期笔法精细的果蔬花卉,还是年过半百后笔法刻削,形象夸张的鱼虫鸟雀,亦是晚年笔墨成熟后的简约浑然,都张扬着鲜明的个性,令人过目难忘。朱耷的每幅画作都隐含象征,离群索居的禽鸟,独脚缩脖,白眼向天,孤立于画面的一角,对世人投以不屑,似在消解满腹愤懑;出淤泥而不染的墨荷;一撇画成不打弯折的兰叶;山石头重脚轻,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