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拉正奇怪牛奶煮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开,她揭开炉上的奶壶盖一看,里面全是蛆虫。 ——加西亚·马尔克斯 一 雪纺衫上的银丝在闪亮,平底浅口的黑白纹鞋在带起几缕似有似无的白尘——很快,秋月自家也变成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白尘,最终消失。 事后,兴长对人说,你只要转两记头颈,自家女人就立刻不是你的了,所以,你不要认为万事都是笃定的。 那日,村窠西面的木太家办喜事,兴长带了秋月去吃喜酒,才坏事的。坏事后
冰,到了春天,就化成了水 ——《柳晴川日记》 1 2018年秋天的一个下午,远在高老庄的孙向武和我视频,他的身边,鹤发童颜的孙背篓,呵呵笑着,冲镜头做着鬼脸,酷似老顽童周伯通。 资产数千万抑或上亿的孙向武,厌倦了生意场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伎俩,他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待在偏僻静谧的高老庄,陪伴年迈多病﹑智商基本归零的老父亲,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少年时
散尾葵 安安在阳台上给散尾葵剪枝,将拌好肥料的一只土陶盆撒上太阳花种子。茶室连着阳台,昨晚临的颜真卿字帖杂乱散落在原木桌上。煮黑茶的陶瓷壶盖被蒸汽推着上下跳动。阳光游离,一寸寸从大腿褪到脚踝,黑茶浓郁的味道占领整个房间。安安穿家居服盘腿坐在阳台沙发上,目光随着太阳渐渐钻出房间,洒满湖面,随雀跃的鱼沉落湖底。 无数个黄昏,她站在那栋七层的绛红色公寓楼上望着窗外漆黑的湖发呆。她问梁城,湖叫
一 她长着一张长脸。在左眉拐弯的深处有一枚幼小而圆滚滚的小痣。发怒的时候,那枚小痣在她的怒气深处涌动着,与脸上过分安定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照,意思是,瞧,我都快被你们气死了。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这么看着我,身体瘫在一堆蓝色的散光中,那是深蓝色的落地窗帘营造出来的蓝色波浪,那波浪,像是藏在她舌头上的一点点戏谑,又像是她眼尾深处飞起来的一丝丝恨意。我们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就失去了继续说话的欲
初夏时节,泡桐花开得正艳。小满刚给宝宝喂完奶水,走出屋门去洗尿布,一眼就瞅到院子里的泡桐树下黑仔正拉开裤子撒尿。小满的脸羞得通红,不由生气地骂道,黑仔你个鬼东西,你屋里没有厕所么。黑仔撒得欢,被小满一声喝骂,浑身就打了一个激灵,倏忽转过身,尿枪对着半空,一条光亮的弧线飞射过来。小满躲闪不及,鞋尖上便溅到了尿液。黑仔嘻嘻笑着,口水从嘴边流出,顺着衣裤往下滴。小满的婆婆从厨房里冲出来,手拿一把菜刀,
一 八里巷九号差不多是甘棠天天要跑的客户。两扇门用铁链锁着,甘棠把门推开一道缝,叫了几声要外卖的潘钰姑娘,永远都是一点动静没有。他习惯性地将头伸进门缝,看见破旧的屋里又脏又乱,还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其时潘钰就候在门后一侧,甘棠左边的脸颊明显被对方的嘴唇刷了一下。甘棠把头缩回门外,将餐盒装的外卖递了进去,接着又将手机的收款码递进去,完事了他便快速离开。 十几年了,甘棠一直没能搞清楚八里
稻田之歌 一 听久了一条河流 叶面的溪水,也变得澎湃起来 它们把浪花展示给所有清晨 是为了吸引更多鸟鸣 二 还有那些风,来自林间 它能压弯一株稻穗,就能 拉紧炊烟的弓弦,向着山梁 射出一枚响箭,给秋天发出号令 三 清晨的露水,磨快一把镰刀 割稻人提着它,经过田埂时 锋芒逼退了一株稗草,郁葱的野心 对于稻田而言,刀刃越锋利 痛苦越轻淡。越会 让稻农的幸福充满快意
读了陈文宗这些诗,我在想他的诗歌的意义,他的诗学倾向,以后可能的发展。大致来说,居住于城市的诗人,因其城市生活的影响而难免不受影响。即便是后来离开乡村进入城市的诗人,他的作品依然会有很浓重的乡村背影。陈文宗的诗,因其地处的陇南,对于甘肃诗歌地图来说,是稍稍偏南的一种诗的存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陇南一些诗人的作品,因为地域的影响,偏于温湿的水性,但又因其气息经由西北古老文化和强悍地理扩散的濡染,又
一 年还没有过完,我站在窗前,一边看着窗外大风中剧烈晃动的柳树,一边热气腾腾地煮一碗面。小区庭院里安安静静的,对面楼里的单元门全都紧紧闭着,好像整栋楼上一个人也没有。想起要在寒假开学之前做做头发,便给认识十年且从未更换过的“御用美发师”小陈微信语音,问她何时从老家回来开业?她很快回复说,初六或者初八。 正闲聊着,阿妈进来,听见她的声音,马上说:“我们老家有个亲戚家儿子,介绍给小陈吧,家
与孤独相伴的怆然 ——读陈子昂《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中国历史上的唯一女帝武则天废唐建周后的第六年,即万岁通天元年(696年),营州契丹松漠都督李尽忠与归诚州刺史孙万荣于五月兵变。四个月后,武则天命同州刺史、建安王武攸宜为右武威卫大将军,统军北上,以为征讨。 时年三十六岁的右拾遗陈子昂以参谋军事的身份随军出征。
一 六月的敦煌风和日丽,花繁树茂,是这个绿洲小城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在常书鸿先生逝世28周年之际,我和朋友一大早就来到常书鸿先生的墓地,祭奠这位被誉为“敦煌守护神”的艺术大师。 常书鸿先生的陵墓坐落在敦煌莫高窟对面邻近宕泉河东岸的一片坡地上。深灰色花岗岩墓碑上镌刻着“常书鸿同志之墓”七个金色大字,墓前一方黑色大理石上刻着赵朴初先生的题字——“敦煌守护神常书鸿”,周围生长着大漠戈壁特有的
一 上下班要经过一个商城,大门的门扇早不知所向,突兀的门洞,像没了门牙的嘴巴。沿街的商铺破败不堪,玻璃窗上爬满的苍蝇屎,货架上的货物里落满了灰尘,到处弥漫着衰败的气息。 从我出生,这座商场已经步入了暮年,铁门里是一排一排蓝门瓦房,灰色高大的仓房顶上,长相诡异的黑猫猫着身经过。仓库的屋顶已经坍塌,里面放的货物被土掩埋,有些植物泛滥开来,将根扎进破木箱里,锅炉房黑色的大烟囱很少有浓烟,黑鸦
奔 赴 从我的出生成长地去往外婆家,确保安全前提下,能走的近路都走,约摸二十里的路程。我刚有本事自己走路,一旦去外婆家省亲,母亲就安排我走在最前面,考验我的记路能力。很快有了妹妹弟弟,母亲继续她的考验。不止一回无差错之后,她开始放手让六岁光景的我带上妹妹弟弟去走这条远路。外婆几年前已经离开人世,但一提到去外婆家,不拘何时,我们姐弟仨都欢欣鼓舞。 那里像是燃着一团温暖的火苗,长久诱惑着寒
灯盏塘 真希望我们是在更年轻的时候 就来到这里。来到这小小的 被白云簇拥的,被群山隐没的村庄 如果我们离得太远,亘古的 溪水,会指引我们 暮色中,我已找不到 更好的颂词 去赞美它 谢谢你为我折了几枝山茶 递过来—— 如果大地赐予我们寒霜 天空赐予我们雨水 我仍然愿意握紧你的手 一起找到回家的路 华西路 再也没有人会让我奔走在 这条秋风萧瑟的道路上了 她不在了,整
与月对望 我走着,在初冬茂盛的 柳枝间,与薄寡的月亮对望 臃肿的身影缓慢挪动 汽车呼啸声催促着归家人 路边邮筒像被遗忘许久 没有人埋没它,时代埋没它 朦胧的月亮晕染风圈 我们苦苦追寻它,但几人看它 盲道使人清醒,身旁经过的 异乡口音阐释,与他的女伴 均蒙着面。他们散步 美丽的花口罩下,谈话俏皮 我书写,面对严峻的考验 读者大众始终将我审视 我也想轻松谈论,但我 并非
空心人 把一个人的一生塞入时间的长河 会泛起一阵涟漪或浪花吗 当弦月从头顶升起,枝叶间的路灯 仿若故园飘来的磷火,夜色连接一切 包括人间与天堂。我站在黑暗中 被黑暗搂紧,这已是没有你的世界 我一部分的生命,也随你而逝 不完整的,还有这表面喧嚣的尘世 它容纳欢歌、笑语,与行走的足迹 也隐藏伤痛,与心中的悲泣 起 点 现在重新学习面对这个世界 把路过窗前的鸟儿,也看作你的影子
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没有守着他 吃饭、睡觉,走我剩下的路 偶尔犯花痴 也会立马泼出一盆冷水去 云是自己散开的 她也有自己的心情周期表 至于月 明不明,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热是他的 冷也是他的 一切都是他想好了 故意摆出给我看的 太阳升起的时候 我甩下狠话 走了 我会牵着阳光下的影子离开 鸟 树 开鸟的花,结鸟的果 做鸟的小妈妈 新生的枝丫手指 捏住阳光里锋利的
母亲的絮叨 母亲,你静静地躺在另一个世界 此时正白雪皑皑,草木凋零 每一朵飘落的雪花仿佛您前世的微笑 母亲,我多想再听您琐碎的絮叨 曾经我是多么地反感,如今心生懊悔 母亲,我多想再倾听您唠一唠家常 如今,只能在泪水里追忆往昔 母亲,我多想再吃一口您亲自腌制的咸菜 那茄包蕴含着前世的思念和今生的悲痛 母亲,您的皱纹里包含着多少亲情 我多想把它们一一抚平 母亲,今夜您打开沉重的
黑河。弱水。同一条河流,别样的称谓。 依偎在黑河臂弯里的乌江村,隶属乌江镇,是一个很典雅的小村庄。乌江村周围的贾寨、敬依、元丰、大湾、小湾、东湖等村庄,都像是黑河的孩子一样,千百年前就被黑河滋养着,而乌江似乎格外受宠。她像是一粒贡米,温润中闪烁着岁月的光泽,触摸她,总是泛起丝丝缕缕记忆的清香。 乌江村,在我心底深处,一直是青春岁月里的诗意家园,最美好的时光跟那个枣花飘香的小村庄在一起
何延华是一位具有丰富生活经历的人,这种印象源自于她所创作的文学作品。 如果一个作家游离于生活,游离于时代,他所创作出来的文学作品很难触动人心,很难有真情实感流露,更难有对生活细节细腻的描摹。中篇小说集《寻找央金拉姆》,给我最强烈的感受就是作者对生活的熟稔和深刻的体悟。去年,何延华把她的一个中篇小说发给我,向《西藏文学》投稿,这篇名为《深秋》的作品,我一口气读完,心里充满阅读的快乐和遐想。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