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九○后,毕业于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专业,从事电视新闻媒体相关工作。小说散见于《人民文学》《中国作家》《青年文学》《青年作家》《西湖》《长城》《解放军文艺》等刊,有作品被《小说月报》转载。《药师变》获《鲤》“伏笔计划”首奖。现居重庆。 推荐语 与林檎曾有一面之缘。因在一线从事文学编辑工作,常有机缘读到新人作品,但陌生面孔有时给我似曾相识之感,片刻惊喜常被之后的倦意所吞噬。林檎作品给我的感觉
小说奖 疆内:王新梅《大雪小雪》 (2023年第6期) 疆外:杨晚晴《无面之城》 (2022年第1期) 散文奖 疆内:朱凤鸣《去旷野吧》 (2022年第6期) 疆外:唐荣尧《河湟枝头的“花儿”》 (2023年第1期) 诗歌奖 疆内:王兴程《雪落下来的时候》(组诗) (2023年第4期) 疆外:张远伦《我是她们的他人》(组诗) (2022年第5期) 90后新锐奖 陈修歌《惊喜巧克
小说奖 王新梅 《大雪小雪》 授奖词 《大雪小雪》讲述了一个有关人性、友情与成长的故事。大雪小雪既是故事发生的环境和背景,也是一种象征和隐喻。王新梅擅于熟练运用细腻的情感捕捉力与深刻的人性洞察力,丰富地呈现了主人公在童年创伤与修复、人性恶念与自赎之间的挣扎与选择,探讨了责任、道德以及成长的意义,让读者深切感受到了人性中最真挚的情感,看到了在现实世界中的种种挑战面前,人们如何在内心的冲突与外
一 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期间,我怀揣着一个“行走在祖国的边上”的宏大梦想,从西藏开始,按照顺时针方向沿着中国的边境而行,边界地带的雪山、峡谷、江河、湿地等地貌,让我很多机会选择徒步,这比别人多了一个认识大地、认识边疆的角度。 考察完伊犁州霍县城后,我选择向南翻越天山,经由夏特古道进入南疆,目标是和吉尔吉斯斯坦交界的温宿和乌什两个边境县。夏特古道,是我多年来徒步穿越的古道中最为艰险的一条,也是
“西部总叫我心里激荡” 大约十几年前吧,杭州诗人胡澄到兰州,会同几位兰州作家,一起去了青海湖。沿途风光,让她一路惊叹。那是生活在江南的她第一次到西北,也是我第一次到青海湖。 远远看,湖仿佛高出地面,大得望不到边。在干涸的西北,在青藏高原上,盛着这样一湖翡翠色的大水,像是神迹。 傍晚,在紧邻湖水的一家藏人帐篷里,围着火炉,喝青稞酒。起风了,风鼓荡着帐篷,帐篷外是一湖近了又远了的风声。酒热了肺腑
新疆,对我而言,曾是一片想象中的天地。在我的小说《游隼向西飞行》中,主人公追随天空中的鸟儿来到了新疆,并在新疆目睹了外星人的首次降临。之所以选择新疆作为故事的起始地,是因为我认为意象足够强劲:新疆本身就带有西域的神秘,而它的广袤又与宇宙的广袤相对应。这篇小说果然在一次比赛中为我摘得奖项,喜欢它的人说,小说的意境很美。 这不是我第一次与新疆产生联系,而直到我写出这篇小说,我还依然没有去过新疆。
到新疆,恍惚到了地球的另一极。 从库车一进入盐水沟地界,窗外完全换了一副面孔,仿佛一下钻进大地深处,辽阔的平原变成森然崖壁,犹如断裂的肌体,大地的纹理纤毫毕现,大面积把大地深处的秘密展现在眼前。 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山体,如钢钎、铁镐刨过似的。巨大岩壁上,凿印醒目,色泽鲜艳。山脊锐如利刃。每座山头都似一道咆哮的浪峰,每道浪峰中裹挟着无数道翻滚的浪涛齐齐向上翻涌,一峰连着一峰,一浪叠着一浪,铺天盖
听说我要去阿克苏,同事几番叮嘱:“小白杏啊,一定要带点回来,千万别忘了!”她说的小白杏,是指库车小白杏的杏干,现在已经八月,鲜杏是没有了,杏干却是新鲜上市。小白杏是公认最好吃的杏子,我鉴定小白杏的重要方法之一,就是闻味道,独特的清香只此一家。它的杏干也是最好吃的杏干,颜色淡黄近于白,个头小肉厚,甜里微有点酸。 仅仅一个小时多一点点,飞机就已经从克拉玛依飞到阿克苏,要下飞机的时候,我在心里抱怨自己
去新疆之前我是纠结的,因为只有四天出差时间,路上就占了两天,这么远的去处折腾下来似乎不大值得。但当时就是想离开北京,只要是离开,再短的时间、再远的距离也是好的,于是下了去的决心。 到了订机票的时候才关注到是去阿克苏,若干年前曾经走过一次南疆,用几天的时间穿越沙漠,过程是记得的,一个大团队一起走,穿过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那时候还算年轻,对大自然缺少兴趣。阿克苏去过吗?应该去了。有什么特色?完全不记
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西北边缘、塔里木河上游,有一座维吾尔语意为“白水城”的城市,它就是阿克苏。 去年二月,春节刚过完,我和伙伴们接受采访任务到访过阿克苏。春寒料峭中,一周多的时间,我们马不停蹄地采访。气候还未真正回暖,我们经过的地方也多是寒意笼罩的萧瑟之境,各种绿化带、果树林,一律是干枝枯叶,只能带着遗憾想象花团锦簇、绿树成荫、果实累累的盛景。可以说,那一趟我们还没能深度领略阿克苏的丰饶和美好。这
忽见天山雪 我若躺下,额头不配成为峰巅 骨头上不配覆盖厚厚的雪 我若站起,喉结不配发出雷声 唇线不配撤退为最高的雪线 我若上山,不配和芨芨草同行 虚浮至极时,也不配像山口那样 把激荡的大风当成呼吸 我若忽然老去,不配拥有天底下 最干净如雪的葬礼。只有天山 才能日日用冰川加冕 我若看你久了,眼中有泪 也不配为谁悲伤。不动万年 你定是那位拒绝被俗世带走的人 戈壁红柳 天
天山雪水 冰雪之身来到了沟渠 携带泥沙,它凝重的流动 让我欲哭欲跪 救济金般 流向旷野 它就要化身为一颗颗葡萄 一粒粒玉米 一根根青草 一个个婴儿 一只因干渴而摔在沙上的麻雀 愿你好运,愿你的唇舌与水菩萨相遇 烈日下的万千生灵 来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愿他们命里的火都能遇见水 观摩课笔记 一颗沙粒就是一颗凝固的泪滴 我要向沙漠的居民学习对于饥渴的忍耐 烈日下的
葡萄架下的木卡姆(外二首) 木卡姆在院子里响起时 我才知道,人的虚无来自 看不见尘土在舞蹈,它们作为 透明的伴侣,终年为绿洲伴舞 生活里的难题,一到歌里就迎刃而解 让我突然爱上,一个舞者脸上的尊严 皱纹像刀,划开了她的日子 让我窥见她的青春,在戈壁狂奔 木卡姆在这里,其实像所有的人 像落日摘下的甜瓜 像那个舞者安详进入的晚年 像我的影子,把一份祝福 悄悄塞入路过的一道门
风肆意挥霍着激情,把为数不多的杨树、柳树和沙枣树打得东倒西歪,恨不能撕裂每一片树叶,风拍打着抽油机、弹拨电线,从银色管道上翻滚,试图推倒阻挡它们的列车房,低吼、尖叫、滑音、重击、鬼哭狼嚎,在热烈繁乱的黄褐色的原野上回旋。我的心紧张不安,三四名留守的工人该干什么干什么,根本不把大风当回事,大风包裹着他们,他们的衣裤、身体也成了声音发生器,呼呼啦啦,追着风冲进一路之隔的“魔鬼城”,像哼着流行小曲儿回家
迎着自遥远地平线喷薄而出、不断攀缘青天的硕大无朋的朝阳,我们驱车向塔里木盆地腹地进发。出库尔勒市区,视野猛然开阔。这高天阔地、往来无羁的自然,真是久违了。很多年前,我的外地朋友说,每一个人都要来一次西北大地,尤其热爱文学艺术的人,不到西北,胸襟难以壮阔,不到西北,精神难以超拔。文学艺术创作,始终是要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岑参便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今人如散文家周涛先生亦然。不一会儿,城镇和乡村蹲在远处,
一 野奢酒店外观呈葱绿色,蘑菇造型,木石结构,蹲于林木蓊郁的半山腰,散发出一种蓄意隐遁的气息。当夜暮四合、灯光亮起时,透过枝叶掩映的雕花仿古窗,可见七八个衣衫单薄的男女围坐一圈。头戴折纸济公帽、手持嫩柳枝的女生扮演法官。每当她发出指令,会板正面孔、抬高下颌、拖长声调,而其余人等则随着她的指令,双眼在闭睁之间来回切换。闭眼时,静如塞外冰河;睁眼时,又仿若村野鸭塘。 “真他妈见鬼,连续五次抽到‘普
大朵洁白的羽毛在我所乘坐的火车疾驰而过时轻轻飘动。定睛细看,我才发现原来是车窗玻璃外的云彩,被风撕扯成一缕一缕的。这几年,有些黄昏我用来发呆,有些黄昏我醒来后感觉漂浮在荒凉的岛上。在这个黄昏,我把大红色的结婚证撕碎了,收拾好该收拾的东西,踏上一列开往雪城的火车。 那会儿,一个大号行李箱和我,一同被塞进一辆出租车里,又被飞速地铺在柏油马路上煎炒。阳光在全天杀伤力不减,夏天就是这样。无袖短裙、斑驳的
江小麦又输了,手里的烟盒一张不剩。他弯着身子,内心被懊恼占据。他确实不该和屁牙扇纸片的,但没忍住,他是攒齐了“中华”和“人参”才敢和屁牙比试的。这一次,就只出了一张“中华”和“人参”,被公认为大王和小王。“中华”与“人参”最早在二毛手上,是他用玻璃注射器从二毛手上换来的。玻璃注射器是在医院偷的。母亲质问了他两次,他都说没拿,更没看见。 怎么样,你不行吧,我说过扇纸片老子天下第一……屁牙得意扬扬地
一 一如往常,临近黄昏,小林才从午睡中醒来。手机屏幕在闪烁,他拿起手机一瞥,果然是父亲。 已经晚上八点。中午吃完最后一桶泡面,他一觉睡了八个小时。那桶面已消化干净,饥饿滚石一样碾压过来。他挣扎着起身,眼前一黑,太阳穴上那根粗大的血管跳个不停,心脏也似乎随着血管蹿到了太阳穴上,两条轨道上的心跳并到了一处,一下比一下跳得猛烈。 小林惶恐起来,想象着自己的惨状,心想若心脏再这样跳下去,那强劲的血流
高中时候,同宿舍的老侯打呼噜。同学们议论、嘲笑、孤立他。我睡熟的时候,安静得如同死去,在宿舍中毫无存在感,经常被拿出来与他对比。我起初也有种被群捧的优越感,发现老侯对我的敌意后,便主动与他结交。 那时我刚好读到了“二桃杀三士”:春秋时的晏子替齐景公消除隐患,也为了消灭不尊重自己的人,设下一计,齐景公拿出两个漂亮的桃子,让三个人各自吹捧功绩,根据功劳大小赏赐桃子,使他们因争功内讧而死。 文学作品
浙西南深山秘境,有一条未名古道和一条唤作梅溪的河,旁边散落着数十个古村落、数百个古窑场。历史的巨翅下,隐匿着一个庞大的青瓷王国。 1934年11月2日下午,中国古陶瓷考古先驱陈万里经过三天半的远道跋涉,从省城抵达浙西南边陲龙泉县城,开启对这个遥远青瓷王国的第二次田野调查。沿途穷山恶水,山匪出没,县长为他派了一名随行警察;设在东街耶稣堂的龙庆基督教总会的牧师郭肃清为他写下数封介绍信,请沿途士绅尽可
云间天籁 山叠着山,层层耸向云端,似乎直达玉帝所居的凌霄宝殿。 小车吃力向上攀爬,走着“之”字山路,左一绕,右一旋,像拧着硕大螺丝,还不时得停下来,哼哧几声再继续。手机的海拔小程序不断提示:八百米,一千米,一千四百米,一千七百米。车子也渐渐爬上山顶腹地,不时闪出青瓦板壁的村舍。更高处还有层叠山峦,但天空铺满最纯净的蓝,似乎伸手可触。路边全是梯田,或往上肆意延展,像密布的登天台阶,或往下迅疾跌去
一 清晨的光一层层透过房子侧边坡道上的绒线树、院子里的梨树落在少女时的表姐梅燕子身上,仿佛刚从一粒巨大的尘土里把她剥出来,身体忽然就发生了变化,有了明显的曲线,就连脸上那种偏男性化的长相也在渐渐消退。虽然她只大我一岁,准确来讲,是六个月,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她身体里某种陌生的气息。 六姨轻声念叨着,一大早就洗头啊。她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帮梅燕子兑好了一盆温水。阳光在梅燕子头顶的泡沫上照出五彩斑斓的
去往老家的高速公路修通后,车程从二十多年前的两天变成了现在的两小时。听到别人兴奋地谈论这种变化时,我却感到,有些东西永远失去了。不是从我这儿失去,而是从我们这代人开始失去。我们这代人的很多感受,后生晚辈们再也无法体验,我们将慢慢成为他们陌生又模糊的祖先,我们的故事即便能够流传,也将成为一种传说。 二十多年前,往返于国道线上的班车是老解放牌改装的客车,平均时速四十公里。爬坡若打滑,需要乘客下来一起
一 去金凤桥,多亏一条溪水的指引。 我娘说,那儿的水很清,清得看不到半点杂质。看见的呢,是水的影子和魂魄。桥也神奇。运气好的,夜里能听到凤凰鸣叫,还能看见不少金光闪烁。她说得神乎其神,好像亲眼见过似的。可我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进入眼眶的除了阳光,便是绿色。稍不注意,便被大片大片的绿团团包围,险些迷失方向。 正眼花缭乱之际,冷不防,一条马路呼啸而来,奋不顾身的样子一目了然。就在它忘乎所以时,不料
一行雁掠过秋日澄明的天空。雁的叫声是我不熟悉的,不知道它们在传递什么。今日的天空里,飞舞着各种各样看不见的信息,不知是谁发给谁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我伸手挡在眼前,像指缝里滤过夺目的阳光一样,希望能滤出一条来,希望那是一条我盼望的信息。 儿子,你在他乡还好吗?我可以很轻易地知道,你那里下起了连绵的小雨。我却不知道,你有没有带上一把伞,还是照着你的老习惯,潇洒地拉起外套的帽子,任纷纷雨点发着亮光驻
旧梦随记 1 山路如枯肠。我四蹄泥泞 背负着群山的阴影,踉跄而行 鞭子挥来时,我叫小畜生 干完苦差时,我叫老伙计 2 谁箍紧十指,正拎着一捆 披头散发的稻草,孤身 穿过漫漫秋风。他的样子 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杜甫 而那捆稻草的样子,仿佛另一个 垂头丧气的杜甫 3 又脱下自己褴褛的衣裤 吊在秋风里,毒打了一顿 仿佛只要狠狠打过,就无罪可言 就可以,继续掩人耳目 没心
白桦树 别以为白桦树 是永远庄严肃穆的修女 不,有时她们也会咯咯地笑出声来 当一阵风从她们头顶掠过 蜀葵颂 每一次,我开车经过420乡道 总能看到那株蜀葵 高过人头,长在尘土飞扬的道路边 与大叶菜、狗尾巴草为伍 轿车、摩托、皮卡车来来往往 从没有人停下脚步 来欣赏这株盛开的蜀葵。 认为这不过是普通的乡间野花 烈日下的蜀葵有点蔫巴 但它们努力挣扎着开 暴雨中的蜀葵猛
与父记 时隔十四年,快要忘记您的模样 甚至连同声音一起 要不要为您打一块石碑 证明那些口耳相传证明不了的事 比如您留在烟火人间的种子 父亲啊 您知道 种子会开花结果 也会有意外 可一个四十九岁的父亲 很多东西是看不到的呀 唯有把很多看不见的刻在石头上 父亲和父亲留下来的才算永恒 冷武山记 “你们过年去了,赌我会在年这边” 去年,他真没熬过年去 他死了,儿子把他葬在
周瑟瑟 海上生明月(外一首) 我在八月看见九月的月亮 她提前来到我的窗外 像一位久违的老朋友 但她有一张常见常新的陌生的脸庞 我在深圳看见北京的月亮 她挂在我书房外的树梢 像我的手稿被清风寂静地翻阅 远远地我辨认出那熟悉的字迹 我在夜晚看见清晨的月亮 经过一夜的照耀她的光芒渐渐暗淡 仿佛我的失眠在早晨获得了拯救 温热的身体 我在香蜜公园看见前海的月亮 她像一个刚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