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没有想到,还会再次见到陶远明。 那时,雨线和夜幕一起,正紧锣密鼓地赶着光亮。我看见一个人把包举在头顶,在那里躲躲闪闪。我接了几个人往源里走,他赶上来,问我说,小哥小哥,请问,桃花源在招聘吗? 还是三月,料峭的春寒不仅潜伏在源口,也匍匐在我们的衣领和帽子上。但他却身着单衣,发梢和脸上都挂着一些细细碎碎的小雨滴,那些雨滴伴随他的声音一起颤动着。 是他先认出的我,他说,源子,你是源子吗?我
那时,我正在睡觉。房间里很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睡得很沉,听不到所有的喧闹和沉寂。后来我渐渐醒来。有人走来走去,锅碗瓢盆的碰撞,说话,有食物的香气飘到床边。我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是肉类的香。似乎是在锅里炖了很久的猪蹄,香得霸道,绕床三匝,徘徊不已。我的肚子立即发出一串饥饿的鸣叫。这房子隔音真差,邻居家请客的声音好像就发生在我家客厅里。同时,我再次怀疑,我的开放式厨房里,抽油烟机的烟道没有装止逆阀。
放学了,我们心思重重地走出校门,每个人心里都像撂着一块石头。学校门前有一条大河,七八十米宽,河边长满了芦苇。时至深秋,芦苇开花了,一蓬蓬、一簇簇、一片片,风吹花动,漫天飘舞,纷飞如雪。 可我们此刻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芦花,三十几个人呆呆地站在河边,不时向学校方向回望。我们还在回忆着刚才的那堂音乐课。 下午第二节音乐课,教音乐的是班主任王明老师,我们特别喜欢音乐课。然而,第一节课还没下,外面便传来
今年的梅雨季来得早了一点。长江下游的天总是这样,今天下一点,明天下一点,算不上有多勤恳,却总也不见停。阳台上的内衣晾了好些天还是湿哒哒往下滴着水。潮湿的水汽贴在裸露的皮肤上,怎么也洗不净那股淡淡的霉味。雨淅淅沥沥地落着,整个城市陷入某种无名的情绪之中。 或许时间并不全是线性流转的。冬天时间是很明白的,过一天是一天;春天的时间有些神经性癔症,总是回溯、间歇性走失,被压缩成薄薄的一片;梅雨季到来的时
柔软的星期天 我返回卧室的时候,妻子 在静静地读着日记 记事本黑色封皮的掩盖下,一个夜晚 在树林里慢慢形成 我问她最近写到了哪里 仿佛她正在创作一部小说 应该由章节作划分—— 她告诉我她做了一个梦 为了确保她没有听错 我重复问了她一遍写到哪里 她感到很惊讶 如同我非要打破她手里的一枚鹅卵 ——看看里面是否有天鹅 她告诉我:日记不仅仅只是写 还有读:它应该是完整的 是
回忆作为“镜子”的一个变体意味什么呢?词被苹果一样信赖,究竟是什么在与我们的生活撞身取暖?语言的布匹已经殚精竭虑,是什么让我们坦然的进入寒冬?初读江哥这一组诗,我不禁重新打捞心头萦游不去的疑问。 在云南九零后诗人中,江哥无疑是充分自省的那一类——克制的修辞,仿佛从往昔伸手一掬的调性,平稳的呼吸,但从不失对当下性的深入——作为历史着的人的种种哀恸:“当我往里面扔石块/许久后传出的,是瘦弱的回音”(
诊祟 榆钱儿方愣愣地数着白碗碟,泡沫花脉搏般低回。 一只木炭正躲在洞口擦拭自己,猫咪跳进来 掉入玻璃缸。 这些都被尾音驶出房间,一个颠簸的汉字 她反复琢磨 老花眼般危坐倾斜的雪片。彻骨又 使她合上故事书,久久地瞧: 一匹马儿奔跑,杨柳温顺 臀部的指印烫如风琴。 她现在走进浴室,锁上门 解扣子的动作小得 可以用电子天平准确称量,她落入浴池中。 小夜曲已排练好今夜 唯墙上那
本人并没有能力在《风窗辞退了鼓手》中的各首诗之间做出优劣的选择或判断,但为了避免赏析时可能遇见的语言的盲目,就需要对内容做一个选择。选择《长安书》进行赏析,仅出于个人的直觉喜好。 “大巴车淌过早春单行道。翻腾我七秒钟的小心思——” 大巴车、早春、单行道的命名,正试图将一个存在之“所在”给揭示出来:在这由句号隔开的前半句中,一个“有所安置”的在场样态,正在被诗人尝试召入眼前。而“七秒钟的小心思”
腊肠与小姑 小姑心善,视我为己出。嫁到邻村后,隔三差五还往老屋跑。拖着三个娃,小姑在老爹面前,依然旧时女儿样。去了省城,我不忘年初三拎着点心到她家拜年。小姑家底薄,但总有法子在饭桌上弄出几样让人记挂的家常菜。有回,我有口无心说,她的腊肠雪菜烧得好。此后许多年,只要去她家,小姑必从厨房里端出香喷喷的一碗。后听说,小姑知我嘴馋,总把腊肠吊在屋檐上,轻易不让碰。小姑去世的早,好好一个人,说不见就见不着
我少年时居住的县城不通铁路,坐火车必须到重庆。第一次看见火车是送我的大哥回河南,大哥高中毕业的时候,父亲因走资派的问题正身陷囹圄。那个川东的小县城是不能呆了,与远在河南南阳的叔伯们一封封信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尚健在的爷爷发了话,决定回老家插队。 送哥上火车的时候,妈把我们几个儿女都带上了,还叫上了在重庆的一帮亲戚,我知道妈是想把场面弄热闹一点,冲一冲那种凄凉的气氛。哥是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上了
1926年大约是一个适合分离的年份。 这年七月,鲁迅与许广平以及家人分开,应了林语堂的邀请,到厦门大学教书。 七月三十一日上午,郁达夫去鲁迅家里,为他送行。 九月的时候,创造社在广州开了一个会议。郭沫若被选为理事会主席,郁达夫缺席会议,便仍被选为总部理事和编辑委员。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编辑。 这一下,郁达夫又有活干了。 为了避免孙荃住在什刹海老是想念龙儿而悲伤,郁达夫决定还是让孙荃迁居
提姆的全名是“提摩西·斯泰恩”,来自美国。他无法向任何人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住在位于中国西南边陲的云南省大理城外的一座古庙中。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刚来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当人们跟他还不熟悉的时候,很容易用传教这个理由来理解此事,特别是当他还隶属于那个不太知名的“生命和治愈的使徒教会”时。一旦跟他熟络起来后——即使这些年来他明知道这并不是聪明的相处模式——总会有人问出那个让他不太情愿回答的问题。提
黄尧 1946年生于昆明,1969年到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潞西县三台山乡插队务农三年,1981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8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历任云南省作家协会专职副主席、云南省作家协会主席、云南文学院院长。国家一级作家。 创作年表 中短篇集《荒火》(1987年) 中篇小说集《死湾》(1990年) 长篇小说《女山》(1988年) 长篇小说《无序》(2000年) 长篇小说《牛头图
一 在云南,他是一个时代的文学引领者,曾和另外一位作家汤世杰,并称为云南文学的“黄汤”。也许是生活在边疆、远离文化中心,或许因为最初的心思并没在文学上,早慧的黄尧相对于身处北京或上海的同龄作家,出成绩好像显得晚了一些。1981年,当他在《边疆文艺》发表《蛮牛的新寨》时,已经是35岁“高龄”。35岁,对于许多作家来说,已经写出了自己一生的成名作。王蒙写《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是22岁;萧红《呼兰河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