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起老师,我都会想起一个人:范老师。我不是有意讳其名,而是的确一直这么叫她,从没想过她叫什么名字。直到这一年,才觉得应该问问母亲。 我在乡村旧关庙改成的学校念完小学,范老师代我课到三年级。我上学早一年,个子又小。母亲送我去学校,范老师把她叫到一边去,不知嘀咕什么。后来我知道范老师问我母亲的话。她疑惑地说,你娃尿裤子吗,会不会给尿到课堂上? 升二年级,同学们排队领新课本,最后才轮到我。范老师手
方圆二十里左右,陈医生一度是几十年里学历最高的人。不知其名,人们习惯性地把医生当作他的名字。他叫陈医生,则整个县再无第二人配叫这名字。 陈医生是50 年代大学生,北大还是什么。祖上是大地主,因此吃尽苦头。每次批斗都少不了他,他是主角。他妻子貌美,有的老年人还记得她相貌,说起时眼睛发光。她受不得羞辱,在屋里仰药而死,遗下一儿两女,儿子最小。 陈医生顽强地熬过各种非人的折磨。他能够熬过来,大概不只
凛冬。阳光很好。大风在天地间恣意冲撞,将光线吹得像刀子一样满空寒光。 在一个养殖场,晾晒的兔皮被风掀翻,兔皮散了一地。一个小个子工人缩着脖子出来,手拢在袖里扶架子,一跳一跳地往屋里走。他穿拖鞋,下身只着毛裤。他的发型,很像一只耳朵贴在背上的兔子。 风来,架子在他身后晃悠。他懒得管了,要赶紧返回屋中电暖器旁边。 我在窗户上看到,架子斜斜地倒下去,意念中仿佛用了一下力,让架子朝相反方向,但没用。
许多年前,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严格的“动物保护法”,我很想活捉一只野兔做研究用。我想知道它的弹跳能力,它的皮毛、耳朵和尾巴的长度,它前后腿的比例,它叫声的含义,它如何游泳(野兔的确会游泳),等等一切。 我整夜穷追不舍。树林里,夜间,野兔并不是一溜烟跑掉不见踪影,它尽可能藏起来不动。它世代遗传的经验,大概便是藏匿不动最安全。 它遇到了人中最难缠、最不肯放弃的一个。我跌跤超过十次,手掌被荆棘刺烂,脸
来看荒山牡丹,未遇一人。一山牡丹仍然属我。枯草高于头顶,个别地方差不多是我两倍身高。是去年的蒿草,也无野火烧掉它们。有野兽踏倒的痕迹,我看了看,猜是野猪。另有一处,发现野兔粪便。 山中多处沟壑已被填平,眼看这座山也快消失了。它要变成楼群吗? 正是黄昏,漫山草木晃动。草木每年一度返回青春,我不如一棵树矣。 所过之处,时有野鸟惊起,辨出其中有鹌鹑、戴胜、野鸡、乌鸦和蓝尾鹊。近几年蓝尾鹊明显多了起
一直喂着的流浪猫老黄,很久不见。至少两个月前,发现没了它影踪。 老黄是母猫。两只半大小子猫,毛色与它相同,应当是它的孩子,也一直喂着。它们惧人,从不从人手中接东西吃,也不懂事,有时候馋极了会进室,却又是见人就跑。某次喂,其一举了爪子打我的手,是疼的。它不知道或是不敢直接伸嘴来吃。 抚摸完全不能。它们似乎从来没有无距离接触过人,它们妈妈,也没有来得及教它们这些。 喂它们时,总想到老黄。它没有出
小迷糊昨晚丢了。 它抓门,我觉得它意思是要出去,方便还是别的,就给它开了。这厮在沙盘上只方便一次,清理沙盘后它也不再去,憋着在房里乱转乱叫,跳起来抓我的手。谁能天天给你换沙盘啊。 一开始还听见它在院里喵,后来叫它,也没音了。留着楼上楼下窗户,忙到夜里12 点,不见它归来。不到季节,不该是找女朋友去啊。 少不得拿了强光手电去找。小区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喊,没回音。在栅栏边的悬壁照,心想它是不是遛下
凌晨一时,遇到刺猬朋友。它是作息反常的我,这一年遇到的最早出现的旷野之友。 刺猬跑起来看不到腿,嘟噜嘟噜还挺快。唯在手电筒晃住它时停住,变作圆球状。我蹲在它面前等着,它小嘴巴伸出来,又黑又巧,湿漉漉的鼻头一抽一抽的。以对狗的经验,动物鼻头湿而亮,是健康的标志。它等我手电筒灭掉,然后忽然一跑。但是我偏不灭,看着它鼻头出来嗅。它有点着急了,看不到它眼睛,它鼻头上方的刺毛动了动,像是人烦了皱眉头。它大
送给小区前排女邻居一棵山楂。她后来把房子卖掉,买主开了一家幼儿园。 山楂树一直在。 发小儿胖子,哼哧哼哧从三百多公里外的老家弄来的。山楂是很耐养的植物。但我种在自己院里的山楂,竟然被一棵叫圣阿尔班的花杀死了。地盘太小,诸物拼命长争夺阳光,根在极为有限的土地下面死生搏杀。那真是一场场看不见、听不到的残酷战斗。 山楂惨败,送了性命,纳了头颅——它的头颅不是冠,而是土下之根。植物们都是一头扎进土里
1978 年12 月,我应征入伍,圆了我年少时“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边塞从军梦,有幸分配在被毛主席赞誉为“盖世英雄”的进藏英雄先遣连,在新疆边防喀喇昆仑高原奋战13 年,于1991 年回到湖南。尽管已经过去32 年,但对那激情燃烧的芳华岁月里奉献青春热血的万里边疆充满着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眷恋,以至于日思夜想、魂牵梦绕。今年初秋,奉老首长之邀,我便欣然踏上了那块占国土面积六分之一的神奇大地我
民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那么,地坑院真的在地下和坑中吗?怎么会有人愿意住在地坑中呢? 一 2023 年国庆长假,各地旅游爆火。我们要预定的陕州地坑院,所有的房间都已被客人订满。幸好,天快黑时,最终抢定了唯一一个房间,是有两张大床带卫生间的一间地坑院窑洞,面积不到20 平方米,却要住5 个人。 当我们紧赶慢赶到达位于三门峡市陕州区张汴乡庙后村的地坑院民居时,黄土塬上的村庄已灯火稀
刚进腊月,母亲就打来电话,追问我哪天回家过年,说,如今你爸身体不好,行动不便,今年由你“拜门年”,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必须撑起家里的“门户”。 我说:“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呢,我这整天忙得脚跟都不沾地,怎么就急着过年了?”母亲说:“那是你们城里没年味,咱们老家这家家户户早就把年鱼、咸鸭、腊肉晒上了,性急的人家年猪都杀了,你不信问问回家早的人,现在一进村口就能闻到年味。”母亲最后下了死命令,要求我必须
2022 年11 月29 日晚,西北戈壁滩深处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长征二号F 遥十五火箭托举着神舟十五号飞船腾空而起……那一刻,全中国为之沸腾,很多人激动得流下热泪。 那一年,我19 岁。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远行。我跟着一个领兵的排长,先坐汽车,再转乘火车,一会儿进站,一会儿出站。绿皮火车咣当了一天一夜,不知道到了哪里。天明时,几个车厢的人依次下车,站台上站满了和我一样穿迷
在黄昏中的小镇上游走,歪斜,肆意。 “吱呀呀——”,身后传来木板门的开阖声。望着油漆斑驳的门板,生锈的狻猊门环,心中一动,又怅然,仿若一只雀儿飞来,停在细枝上,弄得枝条轻颤,又忽地飞去,飞远了…… 飞到四十年前小巷里的一扇院门前。红漆斑驳的门虚掩着,门上一对铜狻猊瞪着大眼放哨。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推门,“吱呀呀”,门似乎在说:“快进来!” 一座老式四合院,院中一方天井,天井四周的长条凳
1970 年夏,我们望奎县把从各个公社生产大队推荐上来的所有人家的劳动力,统一集中到了县里,再由县政府派出“解放”牌汽车,连人带物资送往绥陵县张家湾河南建村点,准备在那里组成一个新的生产大队。我父亲当时被任命为那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由于当时还没有大客车,社员们前往建村点的一路上,只能站在车厢里,即使这样,大伙儿也显得很威风。 那年代最好的公路是砂石路。汽车带起的尘土落在脸上一层,只能到了地方,下
很多人都说,我的手指很漂亮。 小的时候,小奶奶总是爱怜地抚摸着我的手,说:“三儿呀,看看你这双手,手指尖得离谱呀,一看就知道不是劳动的人,而是拿笔的手,是吃国家饭的手……” 每个看过我的手的人都说我应该是从来没干过农活的,可事实却是截然相反的。在农村,一般不会有哪个孩子不做农活的。特别是在我们家,我爸爸妈妈经常外出做事,没有人帮忙,所以很多的事情都需要我们几兄弟姐妹去做。上山砍柴、下河捉鱼、收
大哥,出生在上世纪50 年代初期,比我整整大十岁。 大哥三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一个晚上,他的耳朵肿得亮汪汪的,当父母第二天早上发现时,整只红肿的耳朵变黑了,当父亲把他送到当时的公社卫生院时,耳朵已经坏死。大哥虽从死亡线上挣扎了过来,却少了一只耳朵,成了一个疤耳,从此,人们就叫他疤耳,小的就称他为疤哥。 大哥自从得了那场重病以后,也很少感冒吃药了,只是身体不长个,十七八岁时,还不到一米六,体重也
我养成了晨练的习惯,许多小动物还在梦乡中,我就起床出门了。 天空越发清亮,晨练的人陆续从小区里走出来,散步的、暴走的、跑步的、打太极拳的、练气功的、围着大树转圈圈的,各有所好。我喜欢跑步,今天却莫名地选择了走路,而且思绪缥缈,漫不经心。 一只蝉笨拙地扇动着翅膀想飞跃到另一棵树上去,却一头撞在了这个蜘蛛网上。它扑棱着翅膀,吱吱地叫喊着,拼命地挣脱着。这只蝉比蜘蛛大许多,而且健壮强悍,眼看蜘蛛网就
那年高考落榜后,家人希望我复读来年再战,但我厌倦了那种书山题海的日子,听闻村小还缺一名老师,再加上不想整天看到母亲那张叹息的脸,便赌气地来到学校临时代课。 那段日子,为了排遣烦闷和寂寞,每到傍晚时分,我都要到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转悠,去看一场辉煌的晚霞。黄昏,是温柔夜的前奏,也是一天中最适合释放情绪的时光。远处的天空蒙着蓝紫色的纱,一缕缕金黄的流云扇骨般舒展,犹如鱼鳞闪耀,我常常被这糖一般的落日黏
我总是和别人说谎,说我从来没去过巴黎。 以前在巴黎念书的时候,我所在的整个文学系只有十几个学生,那段轻浮的时光并没有在我的人生中留下值得琢磨的往事。连毕业照都被我压在了某一本沉积灰尘的小说封面下,在某一次搬家的时候不翼而飞。正当房东急着帮我寻找那单薄的、唯一能关联到我大学青春的相纸时,我却说可惜了那本陪了我十年的老书——那是一名德国作家的作品,名字我也早已不记得,短短的一篇,讲述了十八世纪的某个
通知让5 日下午报到,可是6 日早上,我还没有坐上车呢。 为了参加毕业39 周年的聚会,我早早地请了假,因家中有事,我不得不去处理,就耽搁了。大学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在自己的岗位上忙忙碌碌。忽一日,想起了有一句歌词,“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80 年代的新一辈”就等不及了。相约,相聚,别离后才知道有一种情愫在心中盘踞,才知道同学之间的那种情谊是超越一般朋友意义的友谊。大家形成一个共识,三年
“永梅裁缝店”,一间不到20 平方米的逼仄门面,在园林南路俞王巷埋头经营——飞针走线20 年。店主张永梅,裁缝师傅。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学缝纫,量体、画样、裁衣、缝纫、熨烫,样样都精通。五花八门的奇装异服,在她眼里,大抵可分为四大类:中山装、西装、休闲装、旗袍。 我居住的小区因为与她的店铺紧邻,时常光顾小店,请她大改小、宽改窄、薄加厚等缝缝补补也有小20 年了。这些年,尽管有“近邻”的情绪,也无工夫
老樊头养了一头黄牛,叫阿黄。 春雨一落,鲜嫩多汁的新草就纷纷从枯草丛中钻了出来。江滩边的草通常要绿得早一些,这时节,老樊头每日早晚都会把阿黄牵到两三里外的江滩边,让嚼了一冬枯草的阿黄换换口味。每次看到老樊头牵牛出门,我都会飞也似的追上去。母亲常笑着打趣我:“你上辈子莫不是头牛吧?你就应该投胎到老樊头家去。” 有一回,我和老樊头在江堤边放牛。老樊头正一边卷着叶子烟,一边给我讲故事,忽然有人过来送
20 世纪70 年代的冬日,鄂尔多斯高原的气候变化莫测,气象台预报说,寒流是百分之百要来了。 听到寒流要来,我打了一个寒战,条件反射地裹紧了衣服。 寒假的前几天,放学时,天已擦黑。街上的人很少,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仅有的几家供销社、小饭店也上了板儿。懒散的本地狗挤进家里,趴在炉台旁的地下打着盹儿。偶尔,有一家将门拉开一条缝,带出一股白汽,隔着门缝朝院子里甩出半盆“泔水”,没等落地,水已成冰。西北
酒是李白一生的挚爱。对于李白而言,假若没有酒,生命是一场错误,李白的诗歌不会如此洒脱风流。有人说酒、月、诗在李白那里是三位一体的,要读懂李白的诗,一定要读懂酒和月。 一壶酒,一夕月,一诗心,这是李白独有的标志,也是李白屹立于盛唐独特的姿态。因为有酒的加持,李白绝对是最有盛唐气象的诗人。李白诗歌的浑厚雄壮,无一不烙上酒的印记。 酒中有乾坤,酒中有江湖,酒中有精神。 青年时期的李白仗剑走天涯,遍
四十年前的一个冬日,我静静地躺在荒凉的山坡上,身上裹着厚厚的席子。我有很多话要说,可怎么也说不出来,想拼命地挣破席子,却动弹不得。冥冥之中,我看到眼前有一扇陌生的门,门的那边黑漆漆的,有只干枯的手正从门那边向我伸来……随后,我感到身体慢慢下坠,听到泥粒撞击席子的声音。这让我意识到自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用尽全部的力气,把所有活着的欲望变成尖厉的叫声:“我不想死!”很快,裹在我身上的
近几年来,在智能手机朋友圈里,微信运动很时髦,这项有利于健身且好玩的游戏,本来不会和老娘有什么关系的,因为她用的是功能简单、键盘数字超大的老人机。娘只会接打电话、收看短信,不知道微信为何物。 娘今年八十三岁,是一位略识些字的农村妇女,十八岁那年,与作为小学同学的父亲结婚,生育我们姊妹六个。奶奶重男轻女,娘因生育的妮子多,有时也受到奶奶的责难或指桑骂槐。她在豫东一个叫吴庄的小村庄土里刨食一辈子,生
岁末,京城飞雪初定,广州的胡红拴兄要来北京参加自然资源部作协会议,事前吩咐我,会后见一见北京观赏石协会会长何宝宽,我痛快答应了。 我们如约相聚。何会长身材不高,一头黑短发,身穿传统对襟服,他面部稍消瘦,说是刚刚感冒不久,但人还是不疾不徐,平淡接物。环顾他的办公室,除了大办公座椅和进门茶几之外,靠墙的摆架上自然放了很多奇石。说话之间,红拴兄和周伟苠兄到了。于是,我们一同开始欣赏何会长的宝物。我不懂
上大学那会儿,我利用闲暇时间,拽着恋人穆紫丹的纤手,参观洛阳市北郊的古墓博物馆。 邙岭生来和缓而肃穆,让帝王将相挑选风水最佳之地,依山势抱土而眠。 那个冬日的早晨,寒风凌厉,在校园法桐树光秃秃的树丫间吹着口哨,淘气地追逐并躲着迷藏,黄澄澄的阳光挑逗着人的眼睛,照着校园中心马路上浓重的白霜,一排排明晃晃的冰柱像是工匠装在屋檐下的锃亮的匕首,或是镶嵌齐整的白象牙。裹着妈妈亲手灌制的深蓝色鸭绒服,在
一 春夜,舒心地走在平顶山的街道上。两边店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店名,一次次让我停下脚步。直接的、含蓄的,让人过目不忘的、云里雾里的,透露出了店主各自的倾向与情趣。 越走所见越多,越走便越有新的发现。 在新华区的体育路上,我就记下了不少蛮有意思的名字,猛一看,像月芽、瘦巴巴、后宫、青木,你说是经营什么的;遇见、宁宁、暖暖、欧抱抱,又是经营什么的? 也许这正是店主的用意,用新奇,用别致,勾起
2019 年年底,我出差去厦门,在鼓浪屿邂逅了一家“气味博物馆”。但见货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白色和棕色两款透明的小玻璃瓶,瓶子里有一个存储气味的棉花球。你可以凭兴趣,选一个玻璃瓶打开盖子,凑上去闻一闻。这些瓶子里有我熟悉的泥土、森林的气味,还有让我愉悦的沉香、檀香的气味,更有令我不敢揭开盖子的“男人汗味”“狐臭味”,等等。各种各样的气味,琳琅满目,令人叹为观止。 或许,每一种气味都有它的专属故
1937 年11 月的一天,浙江嘉兴的上空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日军的轰炸机呼啸而过,肆无忌惮地朝平民百姓扔下了炸弹,瞬间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坐落在水乡小镇石门木场桥堍的一座白墙黛瓦的江南庭院顷刻间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了两扇焦黑的木门。主人收藏的珍贵书籍和字画以及自己的作品也灰飞烟灭。这被炸的便是漫画家丰子恺先生的故居——缘缘堂。彼时,丰老正流亡在江西,听闻此事,老泪纵横,奋笔疾书,写下了《还我
1 出生在北方这座城市,便与这座城市有了割不断的情缘。 每年有将近半年时间是冬天,自己便有将近半年时间与冰雪打交道。 于是,对故乡的眷恋,便有了一半是夏天的温暖,一半是冬的寒冷。 性格禀赋中,便有了一半是柔情似水,一半是冷峻刚强。 不时想起大雪飘飘,冰雪皑皑,北风呼啸;不时想起银雪耀眼、雾凇摇曳、清雪拂面…… 啊!故乡的冰雪,冰雪的故乡。 2 小时家住矿山的平房,房前是木板杖子围起
一 旬阳老城人称“葫芦岛”,也叫“阴鱼岛”。称“葫芦岛”,主要是它三面环水,一面傍山,形似“葫芦”,为旬阳八景之一。叫“阴鱼岛”,主要是旬阳县城,汉水南流,旬河北绕,阴阳回旋,形似“太极”,老城地处太极之阴,故名“阴鱼岛”。 岛上有古县衙,位于老城制高点,衙门口因此得名。解放后,县委、县政府仍旧设在老县衙,虽然衙门不复存在,但衙门口的地名却沿用下来。在我的记忆中,衙门口是个神秘的地方,少年时代
这里所说的“黄金粥”,不是中药家族里的黄金粥,也不是五谷杂粮搭配出来的黄金粥。 广西中部偏西北的红水河中游,大化瑶族自治县县城,在二十年前,就有人开起玉米粥店,后来越来越火,成为燎原之势,不几年就遍布各个角落,以至于多数酒楼、饭店也要把它作为常备素食。那时候,我曾经对一些店老板说,如果再没玉米粥提供,可能会丢掉一部分顾客了。有一次,接待京城来的记者,我特意喊服务员到路边店打来一大盆玉米粥,没想到
王树声大将有三个儿子。 长子鲁光,解放战争中出生在沂蒙山区,清华大学毕业。1972 年年底,离婚期还有3 天,鲁光正筹办婚事,清晨大雾,他骑自行车出院门,被无轨电车撞倒,婚没结成,落了个高位截瘫,终身残疾。后来鲁光和邓朴方一起主持过中国残联的工作,几年前不幸罹患尿毒症去世了。 二子楚还。王大将老家湖北麻城,红军长征时是红四方面军副总指挥。十余寒暑,戎马征战,解放战争又打回了老家,他不仅取得了战
我幼时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村。 没有好路,公交车通不到村里,村民很少外出,几乎都封闭在家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一次,快过年了,我跟随祖父去县城磨面。祖父用独轮车推着两口袋小麦,我在前面拉车。记得是吃过午饭就出发了,结果到了县城一家机面厂时已经是傍晚了。等到面磨好后,我们祖孙俩再回家就太迟了。好在那家磨面的主家很热情,就让我俩留宿在机面房,等天亮再走。机面厂里满是面粉,主家找了一条破席子给我们
2009 年4 月27 日凌晨,父亲心脏猝然停止跳动,永远离开了我们。 每逢父亲节的当天,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拨打父亲生前的手机,尽管那头已经永远无法接听。面对着没有父亲的父亲节,我泪流满面。 父亲1929 年7 月13 日出生于粤西一个偏僻的穷山村,从18 岁参加革命工作,一直到1991 年离休,整整工作了44 年,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父亲在我们的内心,永远是一块丰碑! 父亲对革命工作认
在南方,雪,是一种颇稀罕物件儿,更何况在温州,几年冬天难得见到一面。 我小时候,落雪好像比现在多。印象里的冬天,总是那么冷。肆虐的北风,无力的太阳,石头似的霜冻。我们个个冻得像“寒号鸟”,缩在破旧的棉衣里,手脚肿得像胡萝卜,通红的脸蛋挂着鼻涕,一帮“小猴儿”挤在墙根处“打油针”(用力挤成一团),上下牙齿打着冷战已经不受控制,发出同一频率的声音,响亮骇人,嘴里还嘟喏喏念叨着:“哆啰啰,哆啰啰,寒风
一天,我到居住的小区的菜市场去买菜,看到一位大妈卖用石磨磨的新鲜黄豆浆,如果用它来煮豆糁汤,味道鲜美极了。 这场景勾起了我对石磨的记忆。 我在母亲腰弯似一张弓的推磨背影中,嗅着粮食的芳香,度过了我的童年。母亲推着磨一圈又一圈,旋转着,“咯吱咯吱”声在母亲沉重的步伐下成为人间最美的音符,汗珠似露珠般晶莹,如串串黄豆挂满母亲的脸颊。眉宇间是坚定和顽强,磨出的面粉仿佛舞动的雪花,纷纷扬扬散发着缕缕清
在我年幼时,我家老宅天井的东墙边,栽种了七八棵细高的香椿树,后来老宅拆改,另择新址建新房,爸妈从老宅选了一棵胳膊样粗细的香椿树,挪种到新房天井里,紧挨着南屋屋檐边。 家种一棵椿,青菜不用愁。香椿的时令性强,能吃鲜嫩香椿芽的时间,也就十天半月的时间,否则香椿芽就“老”了。椿芽挂满树枝的时候,我妈会站在树下掐摘那些伸手即得的椿芽,再高的需要借助木梯子,爬上去站在较粗树干的枝丫处采摘。我上四五年级的时
“妈,仔排炖小米粥,侬吃吃,味道好伐?” “嗯哪,好吃得凶呢!” “多吃一点,侬骨头马上好恢复嘞。” “难为你了,我老了,拖累你们咯。” “千万别这么说,妈,我们是一家人。” 那天下午,我们几个去医院探望好友卫华的老母亲,不经意听到病房里的这样一段对话。 老人家半个月前跌了一跤,臀部骨裂。医生说老人八十多岁了,不便动手术,建议保守治疗,慢慢静养康复。病床上躺着的老人家,黢黑枯瘦,牙齿掉
时间很瘦,指间很宽,不经意间,堂弟新华已离开尘世一年有余了。 堂弟新华是我二叔的小儿子,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后,就回乡种菜,成了一名菜农。二叔年老后的赡养,大都是由他承担。我二十岁那年,走出乡村,在镇政府当上了一名干部,看着二叔体弱多病,我们一家人每年也时不时地接济二叔一点儿生活费。堂弟新华爱面子,总觉得过意不去,便每月隔三岔五地从自己的菜地里弄一些新鲜蔬菜,送到镇上我家里来,算是对我家付出的一点
小隐山,在富阳城北。 北宋年间,文学家谢绛在小隐山居住,将书房前的亭子取名为双松亭,还写了《双松亭》一诗:“筑居喜物外,披径穷本末。层阜绕襟带,澄江见毫发。芬芬山蜜熟……望远孤兴发。何必较万殊,吾自师吾达。” 我在想,谢绛当年将亭子取名为双松亭,一定有他的理由。亭子所在的位置,有两棵高大的松树,那是一定的。古人建亭,讲究画意。松与亭的组合,高低错落,疏密有致,美感自生。在这样的亭子里喝茶望江,
上午,老马来了。他说他已经办过了所有退休手续,马上就要退休了。这是他退休前最后一次到我这里拿旧报纸。我办公室的旧报纸都是被他拿走的,但他今天更主要的是来跟我告别。 我说,退休了,你要好好休息。 老马说,这么多年了,什么地方都去看过了,北上北京,南下广州,还去了内蒙古和西南贵州,只要听说有治头痛的地方,都不顾一切地去了,但都没有效果,头是越来越痛。像昨天,就非常难受,痛啊。自己就拼命地捶自己的脑
我家养了许多盆花,其中阳台上那盆马齿苋是在妻子和孩子松土、浇水、施肥精心护养下一天天长大的,我特别喜爱。 我不仅喜爱马齿苋花的美丽,更喜爱它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唐代大诗人杜甫在诗歌《园官送菜》提到了马齿苋:“苦苣针如刺,马齿叶亦繁。青青嘉蔬色,埋没在中园。”无论是荒郊野外还是乡村田园,无论土壤贫瘠还是肥沃,田间地头、沟渠路旁、庭园树下等向阳处,只要有土壤的地方就能安家落户,哪怕石缝中也能求生存,只
1982 年,二姑父从市里到我们这儿办案子,他有职位,随身配枪,不好随意外出。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步行,来看望离开家乡的我父亲和我们。那个时代是属于他们的,不奢华,有着太多美好的回忆。 傍晚,我放学回家途中又看见久违了一年的野生蓝靛果。它们还挂着一层新鲜的白霜,长条椭圆形的小身子,老人们形象地叫它“耗子粑粑”,挤在农人的柳条筐里,密密匝匝的,一元钱一大杯,我坚决地买了一杯。回到家里洗净了,撒上
上世纪70 年代,一颗小小的酸枣也能满足人们的口腹之欲。 外婆常带我到七岭山下的酸枣坡打酸枣。酸枣垂挂枝头,泛着诱人光泽,我和外婆穿行于满是圪针林的荒坡上,我那瘦小的身影蹦蹦跳跳于崖畔和地头,尽情收获着春光秋色的馈赠,当火红的夕阳缓缓地隐没到山后,我们满载而归……于是,在那个年月,秋天独有的酸枣味便成为我追寻的万水千山,恒久地弥漫在我的心底。 习惯了省吃俭用的外婆,总是把又红又大的酸枣精心挑选
去年春天,我去同事大棚里看花,发现一盆陌生的植物,绿油油的叶子看上去像是一种可以吃的蔬菜。 “这是什么呀?”我问同事。 他说:“是搞中药材的小唐种的,说是土人参。” “哦,土人参,是不是价值比人参低,功效比人参稍差,却比人参更接地气一些的药材啊。” 同事笑笑说:“是的吧。” 土人参,原产于美洲,上个世纪被引入中国作为观赏植物种植,装饰花坛、沙漠花园等景观。因其根外形及功能近似人参,又一般
上小学时,年轻的语文老师是晋中人,操一口浓重的家乡话,虽然讲课时,很想身体力行地说普通话,然而乡音难改,单字发音还行,一连贯起来便走了样。如“拍”和“麦”两个字,他这样领读:“坡埃(pai)拍,拍,一声拍,撇(拍)皮球的撇(拍)。”“模埃麦(mai),麦,四声麦,割灭(麦)子的灭(麦)。”现在想起来,甚是有趣。尽管如此,他仍然是锲而不舍十分认真地坚持说普通话,使我们深受感染。那时候,太原市说普通话
老家有句民谚,叫“闺女要花,小子要炮”,过年的时候,除了穿新衣、新鞋,女孩子的头上要戴上色泽鲜艳的头花,对于男孩子来说,最刺激最开心的,莫过于放炮了。 那时,鞭炮和现在的不太一样,是用一串串长长的炮捻编在一起的,点燃后,“噼里啪啦”一阵子就炸光了。虽然只有100响,也要把它一个一个拆开单放,怎舍得一下就把一挂鞭炮全点着了呢?拆开来一个个小炮仗的炮捻儿很短,有点像老棉袄上的手工盘扣,只露出一小截环
我在八台山半山腰的一个观景台停留,就听到了如潮的鸟鸣。 这鸟声,需要凝神静气才能听到。从观景台附近的丛林里,不断传来叽叽咕咕的鸟声,声音并不张扬,就像无数对情人各自躲在隐蔽之处,说着悄悄话。雄鸟的呼唤,雌鸟的应和,高一声低一声,没完没了。 仔细听,周围每一座山,都有不同种类的鸟在鸣叫。有婉转的,就有急促的;有悦耳动听的,就有怪谲瘆人的;有单声直叫的,就有拉长声音高低曲折的;有躲着羞怯地呼唤的,
白花青蒂的栀子花,远远地看去,真的是“一清二白”。 单瓣的,素洁;复瓣的,富有层次。鹅黄的蕊点缀其间,煞是好看。密密匝匝地围拢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惊叹造物主的杰作。白得喜人,青得纯粹,不带丝毫的尘垢,一如淳朴热烈的乡民。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别一朵在领口或发间,她们说着、笑着,浣衣或择菜,咯咯的笑声像浓郁的花香般铺洒开来。 村西口的王老太家就有一丛栀子花,长得蓬勃,开得泼泼洒洒。大人们曾浇过洗澡水
小时候就喜欢遥望月亮,洁白的柔光照亮我稚嫩的灵魂。 人很难想起年少的梦,但是只记得天上的百鸟自由飞翔,星星变得渺小,一个高远的声音告诉我:孩子,理想绝不是柴米油盐和那杂草丛生的三寸土地。是啊,我们不就是跟着月亮正走在人生的路上吗?那活着意义是什么呢?也许就是为了追求所谓的理想,有人穷尽半生去寻找理想,最后走到碌碌无为的尽头。我虽然无法定下自己的理想,我想我的理想应该是纯粹的,暂时还不能具象化,如
春季的星期天早上,爸爸开车拉着妈妈和我去郊区摘草莓。 坐在车里,我想:草莓大不大?甜不甜?我真想快点去看一下。等到了种草莓的山坡上,我一下子惊呆了!和爸爸、妈妈说的完全不一样,这里的草莓非常大。我们家三口人急忙拿来三个篮子摘草莓。 这草莓红彤彤的,顶部稍微有点儿白,看着就好吃。我偷偷地吃了一个。哇!这草莓咋这么甜!这么好吃呢!草莓有无数个籽儿,咬一口还冒汁儿。这时,我爸爸光顾摘草莓了,脚下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