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蛇年除夕,“外卖诗人”登上央视春晚舞台,为歌曲《世界赠予我的》报幕,他深情地说:“诗就是我命里的一颗糖。”他在奔波谋生的间隙,始终以笔为犁,深耕生活的士壤,以独特的视角和乐观的态度记录当下劳动者的生存与生活状态,体现了活跃在当代文坛的一大批农民诗人、新边塞诗人等群体的文学创作现象。 老娘 寻人启事 老娘真的是老娘了 我喊娘,娘说哎 我说怎么样,娘说哎 我说您怎么
我喜欢夜深人静时纸张发出的声音,像一种耳语,无论读写都字字入心。 1988年,我开启了流浪式的打工生涯,初次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感受到来自人群的孤独,恰在此时遇到“地摊文学”。从那一刻起,我相信所有的笔画都带着深深的寓意。 那年,我在城里的第一份工作,是从旧方木里取出旧钉子,再把弯钉敲直。后来,钉子的意象反复出现在我的诗歌里。同时在那段时间,每天晚上下班后的“地摊阅读”让我得到莫大的抚慰,我由此
文脉传承:修辞立其诚 王计兵虽然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文脉血统一生在世代书香之家,但他却有“文化学”意义上的文脉血统——古老中国的现实主义诗歌传统:源自古老的《诗经》,源自《古诗十九首》,源自杜甫、白居易,源自李绅、王建,源自范成大、杨万里、元好问,源自“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修辞真诚,源自“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2]的文学传统,源自“从喷泉里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
三次“同床共枕” 王计兵笔名拾荒,我们在2017年因诗歌相识,屈指算来时近十载。他勤劳俭朴,热爱写作,诗歌情感丰富,极接地气。 当时他面临着很大的生活压力,需要全心全意经营小商店,可他常常“走火入魔”构思诗歌,怠慢顾客。顾客的不满,引发妻子的不满。他精神的时常出走,引人侧目,邻居视他为另类。妻子认为他应该先帮助解决生存问题,先得活着,再去忙活写诗。多年前父亲说过同样的话,他与父亲激烈争吵,父亲
1 醒来时,屋子里看什么都不清楚,乌蒙蒙的。外面天亮了她应该能看见的。家里的窗帘用了好多年,洗得很薄,是一块接近透亮的老花布。对面没有人家,窗帘薄厚无所谓的,是一种心理安慰,总不能什么都不挂。她以为自己醒早了,天没大亮,时间还早。她告诉自己可以多躺一会儿。能再睡一会儿最好,睡不着,可以闭目养神。自然醒却不用马上起来的感觉真好。虽然春天来了,但现在仍然不用太早起,温度不够高,土地没醒透
刘十九,本名刘凤琼,文学硕士,毕业于,2021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短篇小说见于《青春》《山西文学》《小说月报·原创版》《滇池》《科幻立方》等。 点评:陈克海 一 她穿过大半个城市来我家,只为送一条明明在电话里就能说清楚的消息:正刚走了。 她从不在我家换鞋,刚拖过的地砖上被踩出灰扑扑的鞋印。我已经懒得为这些小事跟她争辩,我要出门上班,没预备招待她,也不想跟她讨论那个人,便说:“死
回望过去,似乎一切偶然都有必然的影子,而当时置身在偶然的境遇里,并不清楚命运标识的路牌有多清晰明朗。 二十来岁的我,从没想过要写作,而今,我却甘之如饴,一个字一个字地编织着文学梦。刚从大学毕业时,我渴望成为职业女性;结婚生子后,我全心全意修习全职妈妈这门功课;三十岁后,我拥有了人生第一份稍稍稳定的工作,越来越确定写作是我的毕生热爱。2020年,我成为一名“老学生”。走在北师大的校园里,我时常恍然
最初认识,是在2023年底由安徽省作家协会组织的改稿会上,她提交的是一篇小说,叫《桃花坞》。小说内容我记不太清了,不像通俗的类型小说。在会上,我没怎么谈论小说本身,只是抓住小说的题自批评了半天,凭着偏见,就认定这样的故事和我心目中那些喜欢的文本不是一个套路。既然先入为主,又怎么能好好谈论小说呢?对小说里的那些人物关系设置,对那些母爱与疯癫、救之类的拼贴也看不大顺眼,甚至对她几近古灵精怪的叙述,也戴
那年春天他在村子后面的山坡种地,一抬头,就看见了海里浩浩荡荡的鱼队。它们是从套子湾东南处拐过来的,往北走,像是喊着口令,起时仰头,落时露脊,一起把尾巴翘在海面。那天阳光白亮,鱼背就像是青灰色的屋脊,动起来的时候,但见海里雪白一片,鱼肚皮上下翻滚,不时有声响传过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过龙兵了。老船长想告诉村人,可是空旷的山上只有他自己。这传说中的一幕,这盼望已久的一幕,只能自己看,来不及与他人共享。
一 明万历二十六年,正月初十,人们正忙着搭灯棚迎元宵。而紫禁城内,两道密旨紧急“飞出”:一道飞往南澳岛,急调驻守在此的广东水师提督陈璘、副将邓子龙率水军经山东登州海道援朝抗倭;另一道飞往济南,令山东巡抚郑汝璧急筹粮食二十四万石,从登州港入朝,并速筹渔商船一百只,用于输送前线兵员物资… 自丁酉再乱,倭寇又二次侵朝,陆路运送的军需物资要爬山过岭,无法及时供应,登州港便成为大明援朝军队集结、出发和后
父亲代号“二幺”,村里尽人皆知。他驾驶那条编号为“鲁龙渔4021”的船,在风浪里拼搏了大半生。“鲁龙渔”,表示山东龙口的渔船。 渔民在远海下网,等鱼的空当儿,为了解闷儿,经常在对讲机里讲段子,轮到谁讲,谁就扯着嗓子呼叫代号—“二幺二幺,呼叫二幺”,喊父亲发言。倘若哪条船遇了险,或是被外地渔船欺负了,也是第一时间用对讲机呼救。 父亲上数三代都是渔民。渔民的儿子当渔民,似乎天经地义。 二十世纪七
一 天黑下来了。 里亮起了一排灯光。那灯光,是从一排干打垒式的草房子窗口透出来的,齐刷刷,亮汪汪。 院子里,散落的马车左一辆右一辆地朝天挺立着,有的车上装满了货物,有的是空车,但底部压着个装有草料的竹筐子。几匹骡子或马正打着响鼻,低头在墙根的石槽边摇着尾巴吃草。 骡马们嚼草的声音很响亮,尤其是在夜晚。 大门两旁,高悬着两盏摇摇晃晃的灯,橘红色的。进出坊子的人打门口经过时,瞬间
空气沉闷,像搭了一块浸满温水的湿棉花。走到思逸大厦时,李婷的后背已经汗湿,脚步又慢了下来。这个时候她本应在宿舍休息,工友吃过午饭后都抓紧时间小憩,只有她借口买东西跑了出来。 出入大厦的高峰期已经过了,仍有人进进出出,有些是外卖小哥,大多是在这栋大厦里工作的人。几乎人人穿正装,有些女士也穿裙子,每个人看着都干干净净。他们要么一起,要么独自从大厦里走出来,低声交谈或专注地看着手机,走向附近的商场或超
好几次动念头,想去富春江北岸的小村看看李杭育。杭育在那里住了好些年了,之所以几次动了想去看他的念头,是因为多位作家造访后回来都说杭育住得“乐胃”—村子这头有专事写作的工作室,那头还有专门画画的大画室。而我由于每日牵牵绊绊的事情不少,所以没有马上动身拜访他。另外,大半年前我们一批“资深作家”在临安区的青山湖畔有过两日小聚,其时见到了走路不甚轻松但精神状态极好的杭育,座谈时也听见他关于最近创作、日常生
一 我们家的小院儿,说白了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好一阵子,我都觉着这方小院儿总塞着一股脑儿的心思。如果有哪位打外边进来,他满眼会是簇拥在一起的金银花骨朵,正随意装饰着星不点儿的虚空呢。眼瞅着暮色分披、暗幕围拢,朦胧的夜色总有些不忍心地罩住小院儿,是不是好让外婆少些辛苦,早点儿忙完院内院外的事儿? 倚靠在院边墙头的骨朵们,总爱在微风中窃窃私语,心疼忙碌起来脚不沾地的外婆。它们纷纷扭了扭身子骨,掀
花草里藏匿着广阔的世界。 家里有一方露台,刚好做花圃。植物在此安家,努力向上攀缘,气息相传,绿色互染,花色交织。我渐次喜欢,渐次沉迷,饱吸花圃中缓缓流动的静谧,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前纷繁的街头、奔驰的列车、日升月落的轮回,都是种种的宏大叙事。植物们则据守一隅,远离纷争与喧嚣,随春秋流转而徐徐展开整个隐秘的世界,在人群之外烛照人心。 一 有的植物在恒温里疯长,有的植物在高湿环境才能生存。仙人掌
一 第一次看到卖筒蒿的。 这个名字早就熟悉了,实物也见到过不少回。一次又一次在摊前徘徊,东看看西看看,有一丝丝好奇,却没有买的欲望。潜意识里觉得这就是蒿草,空有一个好模样却不被待见的蒿草。 少年时割草捡柴,漫山遍野地跑,最常见的是蒿草。野地里的蒿草,秆儿粗,叶儿茂,大朵大朵的,看起来胖头胖脑,割起来趁手,一会儿一大把,却有一股子闷味儿,猪牛都不喜欢吃。 家里的老黄牛牙口好,不挑食。一牵出去
从戈壁归来,左胳膊蜕皮持续了七日。那些半透明的角质层蜷曲如枯叶,轻轻一揭便簌簌坠落,露出新生的淡粉色皮肤。我想起戈壁腹地遇见的蜥蜴一一它正从旧壳中挣扎而出,尾部黏着未蜕尽的鳞甲,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原来所有生命的重塑,都始于对旧躯壳的剥离。 千十七的黄昏 凌志给我下千人走戈壁挑战书的时候,是春天的一个傍晚。我毫不犹豫地接下了挑战书,以自己的体魄,在戈壁走上四天三夜108公里不是一件难事,不就
春念 修整正直化 一股风正在铺开 是秒速,AI之念快速闪脑 最后我必须写上一个村的名字 在星星亮的村口 小括号中填上: 命之源 用它就用足冒号 要先输入两个词:山区和城市 加上,平原绿和山洼红 再补上江河与溪流 还应着重一句:山坡地可越过的墙和城市的 高层 听说你有博大的胸怀 那么AI,我想继续强调 成篇前,请在结尾赘上一句: 春可念 但无需高声 一堆与我有血
峡谷 有人说你是天外飞落的一条巨龙 也有人说你是大地撕开的一道伤口 我觉得你是以自己的低,衬托 山峰的高 你是阔叶林中的梅花鹿 和针茅群中的黄羊 留一条雪地通向溪水的小道 你是在告诉喜欢爬高的人们 在低处也能活出神韵 细长尾丝划出道道霓虹 仿佛音乐厅里的几架手风琴 同时拉起 从河边走过一会儿了,我仍陶醉在 这种美中 不知道傍晚收工时 能否见到它们 即使没有成为小鱼
温室的桔梗花 窗榻把烈日分割成十多种性格 铺在展厅的砖石地面,呈现出 看似规则的平行四边形 树扬起枝条,鞭打我的记忆 一排大雁装饰天空,我们 总在乎它们的队形是否合理 排头的那只仰起头,它的羽翼在风中 如刀。儿时的梦简单 妄图站在鸟背指点城市的灯火 日记本扉页盛开了桔梗 花有人说喜欢线装本,它会牢固地 串起人生的平仄和苦甜 废弃桶的自我救 建筑外阡陌纵横,在某个角落
雪越下越大 雪,从什么时候开始 越下越大,几个刚刚从架子上 下来的油漆工,披着油彩大衣 我写下离别,你就去了远方 你说,多想带我一起 去看看北方的山峦 说这话的时候,阳光 透过稀疏的枝丫 晃着你脸上 摇摆不定的忧伤 风雪中,总有些植物冻不死 严寒里,强韧扎下根须 内心的挣扎,从不说出 就像历经苦难的孩子,坚守 不灭的梦幻和盛开的欲望 秋分 站台 美人开始卸妆
我们看着头顶上的火焰重 塑自性的絮语,他宣告着 生命的主权 昏暗的房间里,我并不想 在这冬日的阴影里残喘 别徘徊在那僵硬的土地,他说他是 孤独的鹰,俯瞰着荒芜的残骸 停!他推着让我收起往昔的幕帷 数山羊 睡不着 就数山羊 冰上的鱼儿踩着闪电,划开暗夜的脊梁 我说,别囚禁春天的门扉 听啊,听啊,他向着冻土,无畏而执着 他让风暴卷起黑色的树叶,不问 你的芬芳 数到第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