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手打碎了这面镜子,玻璃碎了一地,还有许多照片夹杂其间。原来,她将照片藏在镜子后面木板的夹层里了。 他一张张地拾起。 一家三口的合影。孩子夹在两人中间,小脑袋勉强伸进镜头里。头顶是一片粉红的桃花,再往高处是蓝天白云。她抱着孩子,他的手搭在她肩膀上。 那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他提前向单位请了假,又向幼儿园老师给孩子请了假。清早,他到小区门口的包子铺买了六个蒸包,还切了块火腿。她不舍得多切
“同志们啊,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啊!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好日子里,我召集全体员工在这里隆重开会,主要目的是啥呢?”说着,他抬手看了下手表,“我不说你们不会知道,不说这些了。我要首先申明的是,今天,我们只开短会,废话就不多说了。为什么开短会呢?同志们啊,你们说说看。” ………… “你们沉默,说明你们高度赞同我的观点,认可开短会,短开会,会开短。那我替你们说吧。”端起杯子,他一口气喝光一杯
这几天,凤凰山的老少爷儿们都对即将到来的分红之事津津乐道,唯独老曹闷闷不乐。 说起集体分红,老曹心中有块石头。年轻时正赶上大集体,人高马大的他,有的是力气,挣的工分多,但偏偏父母都是病秧子,不但不能做,还得常年吃药。每到年底,生产队会计一扒拉算盘,曹家定是超支户。每年家中养的大肥猪,都赶给队里做了集体年猪,才勉强补了超支窟窿,但还有看病的债窟窿等着填。直到单干,父母先后病逝,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起
李家营子秧歌队,小车会是单列项目。这节目演起来喜庆,看起来热闹,预示着日子有奔头! 在定小车会表演人选时,会首开会,还让“三小姐”扮新娘子,可拉车的新郎找谁呢?原来一直是李生金,他扮新郎,和三小姐搭起来,刚柔相济,那是绝了!可惜他年前动了手术,扭不成了。 “我去做工作,让王木匠拉车!”会首李大嗓提议。 三小姐和王木匠的关系,真是没得挑。三小姐一直未娶,每到除夕那天守岁,三小姐都在王木匠家。父
陪护工作有啥难的,别拿自个儿当人,想着自个儿是头牛,别人想咋使唤都行! 秦嫂对着患者说,说完又后悔,人家可没把自个儿当成牛使唤。这个患者,心慈着呢。 心慈的人就一定手软?未必。这不,秦嫂话还没落地上,患者接了话,说,你自己想着是头牛,那我不抽你一鞭子是不是说不过去? 秦嫂只得张开嘴,等患者这一鞭子抽到自己头上。 秦嫂你统计统计,小城像你这样专门在医院从事陪护工作的能有多少人? 这还要统计
那石砬子凭空而生! 他站在洞口,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心里赞叹着:索伦人真行啊,他们可真行啊。 是索伦人指给他这条道的。他和他们不认识,这个意思仅仅是互相叫不上姓名而已。山林生活中,名字并不是必需的,可以叫不出对方的名字,其实也可以没有名字,重要的是活下来。他知道在山林里生存并不多难,难的是活下来。这两个词汇的微妙之处,外人并不知道吧? 索伦人告诉他石砬子上有个山洞,可以越冬。他按图索骥——的确
这天傍晚,煜明正在办公室埋头写服务创新方案,手机响了。他见是李光宇打来的,心里犯了嘀咕。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时候,他俩住一条巷子,经常一起上下学。煜明考上大学后,父母奖励他一个小单间,光宇经常和他一起住。煜明最爱吃光宇做的红烧鲤鱼,如今想起来,还口舌生津。可自从光宇和蔓秋谈恋爱,光宇就再不来煜明家了,两人的关系变得很微妙。要说这也怪不得煜明,要怪就怪高一时的班主任安排蔓秋和煜明同桌。那时
这家抻面馆是姐儿仨开的,姐姐带两个弟弟,在市医院的后身。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长春,抻面馆如雨后春笋,遍地生根。就是这家抻面馆,闹出过一个笑话。一个穿旧工作服的汉子,一脚踏进门来,叉着腰,在门口站半天。服务员问他吃什么,他略一沉吟,大叫:“来个红烧熊掌、鲨鱼翅,银耳燕窝粥一例。”服务员扑哧笑了,回答他说:“大哥,你走错门儿了。”那汉子绷着脸,遗憾地叹口气,说:“没有啊?那来一个炝拌干豆腐丝儿,外加一碗
美籍华裔大收藏家达一贯准备向家乡的博物馆捐赠一百件书画,包括多幅宋画、元画与明清字画,大部分是民国时期的大画家、大书法家的作品,可说是价值连城。 举不举行捐赠仪式,达一贯倒无所谓,但他提出要看一下唐代孙位的《竹林七贤图》,说他曾经不止一次听他爷爷和父亲说起过这幅画,说里面的人物栩栩如生,人物的衣冠与图中的器具都有写实风格,可借此窥见晋、唐士大夫的日常生活之真实状态。经他反复查寻,得知这一幅流传有
谁也不知道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他来电话,说那个谁死了。 她说她知道。 他说:“你知道什么!” 她说:“我就是知道,什么都知道。他还没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死了。” 她被教训了—— “你不要以为你都知道。你知道他死了,可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他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死;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死,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他会这样死。你仅仅知道他死了是不够的。” 她糊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他仍在电脑前打游戏,我的到来如空气一般。 我怀疑那游戏是可卡因,让他眼睛睁得交通指示灯一般圆亮。他的头型是板寸,直上直下;剃得光光的轮廓鲜明的下巴,看上去像是脚后跟;脸黑黑的,到处都是起起落落的斑。 《植物大战僵尸》。他长出一口气,仿佛从僵尸堆里刚刚爬出来,看我一眼,不自然地咧咧嘴,说,王姐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告诉他,吴总找你,让你去他办公室。 怎么不早说呢。他起身,正
安老师翻过一道山岭,额头上已经渗出大片汗珠。这节气都过了白露了,天气还有些热。顺着凹凸不平的山路一直往前走,拐过蛤蟆石,卧在山屲里的拴马橛子村便呈现在眼前。安老师疾步往前走,庄稼、果树则快速地往后倒。十多分钟的工夫便进了村。 安老师不用打听,进村拐了几个胡同便来到老葛家。老葛正在院子里编柳条筐子,见安老师来了便忙站起来问,安老师您咋来了呢? 葛叔,小海娃子呢?咋两天没见上学呢? 老葛递过去一
筱兰芳踏着碎步上台,水袖一抖一掷、一荡一甩、一抛一扬、一叠一搭,台下必是掌声雷动,叫好声四起。 这是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作为地方小剧种的阜剧市场萎缩,阜剧团多年没排过大戏了,被称为“阜剧皇后”的筱兰芳也多年没上过舞台了。 在老一辈人的记忆中,袖舞是筱兰芳的绝活。人们常说,筱兰芳的袖子是她的第二张脸,只要舞动起来,剧中人或悲或喜、或惊或怒、或娇或羞、或憨或痴的表情,人们都可以从水袖上看出来。
一九四八年的一个秋日,屋前白杨树上的叶子差不多掉光了,你爷爷吆喝俺去给他打酒。俺怯生生地看了看他,高高瘦瘦的你爷爷像一棵白杨树,一身军装英姿飒爽,你爷爷抚摸着俺的头说,这孩子又长高了。这时,你奶奶在旁边催促,快去快回,部队很快就要出发了。俺一听急了,抄起一个搪瓷缸子撒腿就跑。 钱家酒铺在村子西边,桥头旁的大柳树下,老远就能闻到酒香。酒是地瓜干子酒,钱老头戴着老花镜,拎着竹制的酒提子,从小口大肚的
桂香父母早亡。她是大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一大家子都指望她过日子。 桂香尽管能干,光靠自己一人在生产队干活,一家人的生活总是捉襟见肘的。有时候,桂香放工走过别人家的菜地,心痒痒的,便会顺手摘个菜瓜,拔两把莴苣。有人看到了,也不大去计较,都照顾她过得不易。时间长了,桂香顺惯了手,碰到什么就带什么,走进别人的菜地就像走进自家的菜地一样。张大婶家菜畦里的冬瓜才半大,还未上粉,家里人合计再有十来
夜雾如一层黑纱笼罩了整个渔村。寂静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呵斥声和哭声。阿旺朝着院门急躁地大叫:“汪汪——”邓二肯娘一把拉起还迷糊的邓二肯,把后窗打开,叫:“快朝后山跑!” 不一会儿,院门被粗暴地撞开了。阿旺被一只恼怒的脚一脚踢飞到角落里,委屈地缩在边上呜咽。那些人冲进房间,朝着坐在床上痛哭的邓二肯娘和邓二肯奶奶喊:“人呢?人呢?” 邓二肯奶奶拍着床沿哭叫:“被你们抓走啦。哎呀,我可怜的孙子,这可叫
病床上的庄老汉气若游丝,他明白自己时日不多了。回首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庄老汉知足了。他想起一个词“死得其所”,脸上现出淡然的安详。 “爸,您还有啥愿望,就说吧。”大儿子向庄老汉床前凑了凑。 庄老汉心想:还有啥愿望?老大没有起到老大的表率作用,进城后一年回来一两次,每次坐一会儿就走了。 “爸,咱家老宅的房屋拆迁预付款您存到哪家银行了?”二儿子担心庄老汉一蹬腿,钱没了着落。庄老汉懒得搭理老二,老二
那么多的小山,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到这里,一年又一年,停在人们的心里,而这里的一条大河,弯弯曲曲,把人们的心送到远方去。河边铺陈着一个小镇,一年大多的日子,泅在白茫茫的雾里。 一棵老迈的桂花树,立在小镇的入口,就像一把崭新的钥匙。每年都开满白花,细细碎碎,香飘得很远,说着什么似的。人们匆匆走过,或停下来,都把这里叫桂花镇。 每天的黎明,小镇从白茫茫的雾里渐渐显露,如宣纸上的水墨画。在其中一条青石板
袁连长从战争年代带过来两样东西——手表、手枪。 先说手表。 袁连长的脑袋特别大,剃了板儿寸头。收工了,他顺路在渠水里洗个头,回到家,头发已干。我认为,他的头发多留点,可能更有风度。他说,战争年代,中了弹,好处理伤口。我说,现在是和平年代了。他说,跟天斗,不如跟地斗,也是打仗。 袁连长习惯把军事术语用在农业上。比如,春耕春播,他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打响春耕生产的第一场重要战役。”比如,夏天,
孙随笑偶尔会想起童年的某个下午,那个叫她胸口发紧、嘴唇发干、眼眶发热的下午。 那个下午,一脚踏进供销社深阔的大门,孙随笑当即有了新发现,她看见一只蝴蝶,不,两只蝴蝶,停在堆放着碗碟、水果糖、铅笔、线绳的玻璃柜台中,孙随笑悄悄走过去,为看得更清楚,她把脸紧贴在柜玻璃上,她看清两只蝴蝶正扇动着翅膀,微风正从蝴蝶翅膀上来,叫孙随笑闻见面条花淡淡的香气。视线扩大,孙随笑看清蝴蝶是停在一双鞋上,淡绿色塑料
你说,人撒谎对不对?周末那天,在漫野家,他问我。 我正在帮他抄钢笔字帖。我说,当然不对。 漫野翻着棋书说,你看,围棋里有的落子,是声东击西,是骗着儿。有啥不对? 我目光离开字帖,撂下钢笔说,对敌对友,不能一样。 我话音还没落地,外屋,脚步声响起。漫野嗖地撇下书,我噌地直起身,我俩迅速换了座位。漫野妈开门的时候,漫野正在练字,我正在翻书。 漫野妈很满意,说,漫野的钢笔字,越练越好了。丁白,
麟城的财神庙位于南城墙巷,一副对联笔力遒劲,上联是“修和无人见”,下联是“存心有天知”,何人所书,不得而知。 每年正月初五,庙里庙外好生热闹,与财神庙一样热闹的是往东走上五百多米的南关老店“富谦益”。老店主营布匹生意兼杂货买卖,每隔两个月就会有优质的布匹从河北方向运送过来,新老客户源源不断。杨掌柜识字不多,但性情耿直,诚信守正;康掌柜走南闯北,见识颇广,机敏果断。两位掌柜私交甚笃,除了生意上“亲
卢六九岁就给本村的大地主杨得财放猪。杨得财养着几十头猪,有大也有小,每天早晨卢六赶着去二里地外的一座土山上放养,傍晚猪吃得肚儿圆时再赶回来。 猪群里有一头黑白相间的小猪,刚断奶不久,毛茸茸的挺可爱。每次赶猪上山时,卢六就抱着它走,直到山顶还舍不得放下。山上有块开阔地,草也丰盛,猪们撒着欢地吃草嬉戏,卢六就仰面朝天晒太阳。太阳晒够了,猪们也吃饱了,卢六仍抱着小猪往回走。 直到有一天,卢六觉得小猪
那是刘星到草原上给人放牧的第二年,有一天赶羊上山,他遇到了一只狼。 那天,他正坐在草坡上看书,羊群突然轰的一声炸了窝,他一惊,站起来四下一看,天啊,正有一只个头很大的狼一拐一瘸地向他走来。 他听人说过,会装瘸的狼是最狡猾凶恶的。于是,他赶紧抄起羊叉,准备把它赶走。没想到那狼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趴下来,抬眼望着他,口中呜咽有声。“真能装!老子才不会上你的当。”他心里想着,转身赶羊就走。不想那家伙又
金菜刀原名金栓子,金菜刀这个外号是后得的。 金栓子原本是个苦命人,小时候就没了父亲,母亲没有再迈出一步,含辛茹苦地拉扯他一个人。那个年月,家里没有顶梁柱,似乎比别人矮半截。好不容易熬到金栓子成年了,母亲却一病不起,临咽气时望着房笆说了句话,这日子啥时是个头啊! 埋了母亲,烧过“五七”,金栓子一人在家喝闷酒,猛听门口传来一声吆喝,磨菜刀!金栓子低头寻思一下,便迅速起身,在外屋抄起菜刀出了门。磨刀
清明的雨细如丝,落在身上,润滑惬意。 池州百姓一大早就倾城而出,去平天湖和秋浦河垂钓泛舟的,到江边寻春沐风的,上齐山踏青探幽的。杜牧先是骑马,东南西北、城里城外地跑和看,后来索性弃马,步行汇入向齐山的人流。 齐山不高,平缓曲折的白沙小路上,男女老少,打伞的、披蓑的、戴笠的、光着头的,低声漫语或前呼后应,一个个喜滋滋乐开颜。杜牧有些庆幸,月前,当朝廷让他到池州来做刺史时,他还不乐意,因为他听说池
在猷州,提起抱残斋主人陈惟彦,无人不知。他的名气,一半来自他所绘的数千幅丹青,一半来自他祖传的一幅名画。 这幅画题曰《盖山登高图》,乃晚清画坛巨擘吴昌硕真迹。说起它,还很有一番来头,不独令画的主人视若珍宝,就连猷州百姓也跟着荣耀风光。 陈氏世居猷州西南三十里的盖山山脚下。盖山有汉代古迹“化鲤溪”和“舒姑祠”,闻名遐迩。东晋大诗人陶渊明曾慕名来此览胜。 陈惟彦的太祖父陈艾,字簧举,号虎臣,乃道
出笼子和进笼子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北平南苑关口,鬼子要挨个检查。逃荒的、避难的,挑夫或人力车,自然也有曹记脚行的大马车,排起的长龙像条僵硬的虫子慢慢蠕动着。 曹掌柜牵着牲口,也裹挟在人流里,被动地往前挪。鬼子查什么呢?年轻力壮的都抓了丁,不服气的早丢了命,大闺女小媳妇快让这帮畜生祸害光了!剩下身边这砧板上的绵羊,骨碌着无神的死羊眼往前挪,身上能藏什么呢?刀枪、炸弹?有种的谁又会来这里让他们抓。
退休后,老谭常来河边,做一闲钓者。不过,老谭不寂寞——常来钓鱼的,还有老莫。 春日,日光柔暖。河静静流淌,水波不兴。有水草探出水面,搅起细细涟漪。日光在水面荡漾,迷离如幻。 鱼漂,一红一绿。红的属老莫,醒目;绿的属老谭,如其人,低调。 红色鱼漂颤动,倏地没入河水。老莫起竿,白鲫徒劳甩尾,乖乖入了老莫的网。 老莫笑:“谭兄,不动心吗?” 老谭也笑:“能钓这满河清风,足矣。” 老莫叹服,早
珍珍特别喜欢小动物,总是去小区里的花园捉小虫子玩。周末,她跟着妈妈出去买菜,顺道逛一逛旁边的家禽市场,那里有好多毛茸茸、肉嘟嘟的小鸟,等待被人领回家。 一只黑色的小八哥,被关在竹笼子里,好像很不开心,尖尖的小嘴紧紧闭着,珍珍用糖果逗它,它也不发出声音。 珍珍对妈妈说:“妈妈,你就给我买一只吧。小八哥可聪明啦,让它每天监督我写作业,期末我一定考双百分。” 爸爸把鸟笼挂在衣杆上,小八哥能看见高楼
小镇街道冷冷清清,一条老狗木呆呆地溜达着。一家木板店铺前,矮矮的竹靠椅上,坐着一个老头,袖着双手,晒太阳。 走到两条街道交汇处,便是镇政府。挂了五个牌子,两个牌子红字,三个牌子黑字。门口停了三辆小车,两个妇女走出来,身后一个干部送行。听其对话,是来咨询生三胎有没有补助。 那干部见我是异乡客,满面笑意邀我进去喝茶。我合掌回礼说谢谢,不敢叨扰。我心想无事不入官府,鱼安水安,你好我好。我从另一条街道
两天了,始终没有见到狼。 他知道狼还在,还有狼崽子。他发誓要斩尽杀绝。 一天前,猎人家的羊群遭到狼的偷袭,被咬断喉管的羊像躺在草地上的一片片雪。勇猛的牧羊犬和那只公狼,相互咬碎对方的颚骨,暴死在荒原上。谁料当天夜晚,母狼竟尾随羊群到他家凶残复仇。当猎人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赶回来时,发现妻儿已经遍体鳞伤。 他放下沉重的猎枪,坐在一棵枝叶枯死的树下歇脚。他摇摇酒壶,已经喝干了。这时,他忽地发现前方一
这是发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一个中秋节前一天的事情。 “一只红公鸡,跑到谁家去了?给俺放出来吧。”吃午饭的时候,矿区家属院里突然传来一个妇女的叫喊声。家属院不大,就几十户人家,妇女串了几条胡同,全家属院的人就都听到了。 一听这熟悉的大嗓门,大伙就知道是李文强媳妇喊的。她家的那只大公鸡丢了,那还了得。那只大公鸡,挺有名的。不仅是体格健壮、色泽艳丽,更重要的是它肩负着重任。这不中秋节快到了,李文
子不语怪力乱神。对这句话的解释有很多,但大多数是针对“怪力乱神”,那孔子为什么“不语”呢?从写作的角度来说,怪力乱神,尤其是“神”,其实是很难“语”的。精怪尚有实体,但神往往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因此在文学作品中,我们常常看到两种“语神”的倾向,一种是神秘化的,在自然的种种踪迹中暗示;另一种则是世俗化的,给神搭建一个世俗社会的载体。 本期选用的两篇微型小说,就分别“使用”了这两个方向,陈柯
雪山上的经幡在旋转的烈风中肆意飞舞,千万雪点穿梭于几片五彩,回旋的白色描画出稀疏的影子,远远看不真切。 山风吹飞雪,遥处望来人—— 一抹暗沉的红闯入圣洁的白,似是无瑕的玉面佛像,在眉间点了朱砂红。 那是一个蹒跚的朝圣者,那是一位忠诚的信徒。 他的须发已是斑白,自然地融入了天地间的飞雪。他的眼窝深深嵌入黝黑苍老的面庞,斑驳的褶皱勾勒着沧桑,经久之后的眼神却不见混浊。皴裂的嘴唇留住了几点融化的水
祝河这一次把厢货开到殡仪馆门口不是去超度。他挠挠自己的青皮脑袋,把车停到一个好往外倒的地方。他调了调驾驶座,把玻璃摇下来,脚搭在仪表盘上。离着七八米,都能听见里面人的哭泣声。他躺着,捻了捻原先绕在手腕子上的一百零八颗佛珠,冲着门口的方向嘟囔了两句阿弥陀佛。 要接的男人就提了一个公文包,走路也不稳,一顿一顿的,每一步都像要栽倒在泥地里。每辆车他都停下看看车牌号。祝河远远地望见,脑袋伸出窗,拎着长珠
老鞋匠每天早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瞅瞅工具箱上的那双鞋。 那是一双老式的女式尖头皮鞋,牛皮的,黑色。虽说不清它是哪年做的,可它却片刻没离老鞋匠身边。 六十四岁那年,老鞋匠感到腹部疼痛,到就近的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被医生诊断为绝症晚期,说顶多还有半年光景,让他住院好生治疗。他说他得处理完家里的事才能过来。 他所说的家里的事,就是还有三双鞋没有修补好。第二天,他照旧推着那辆特制的四轮小车
那一天他捡到了一只香水瓶。他记不得具体日子了,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有一些风,风中有高音喇叭的声音,要斗私批修,要将阶级斗争进行到底。他看到对面洋楼里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在窗口晃了一下,接着窗口跌落一瓶香水,确切地说是半瓶香水。它安静地躺在泥地上,有只手把它捡了起来,这只手就是他的。他拿着香水瓶看了很久,最终拭去上面的泥灰,轻轻地放进衣兜。 他搞不懂这瓶香水是丢掉的还是失手掉下的。他认得那个漂亮的
他刚从监狱出来,头很晕,身上除了带把新买的刀,没别的。 公交车如常地往前走,车里挤满了人,他没有座,只能站着,头晕让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拉住吊在空中的把手,另一只则攥紧靠窗座位的后背。座位是别人的,一个年轻的穿着黑衣的小伙子,小伙子的身后是一位妇女,珠光宝气,他一看就知道是小伙子的妈。小伙子的妈说,就不愿坐这趟公交车,每一个红灯都能让它赶上。小伙子没回头,但他听得真切,说,车技太差,脑袋进水了。